卿蹙眉,她对神职人员了解不多。
“好像放松点了,我们出去吧。”她站起来。
“你你你不要走,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次也的那点放松瞬间破灭,慌张地叫她。卿转身往斜下方的另一个土台跳过去了,“不不不不你会掉下去的你会死的!!求你别丢下我一个!!”次也急忙把着台子边缘张望,他松了一口气,卿并没有跌落深井,她正站在那个土台上向他招手,“过来。”卿叫道。
次也尽管不愿意离开墙壁,背后有点依靠会让他感觉好点,但尸潮在他头上蠕动,他要么就被这些东西勾住随着红泥裹挟被尸体绞碎,要么就只能移动到卿那边去,面对万丈深坑。
无论如何他不能接受独自留在这个鬼冢里,次也肯定自己在这里呆上一夜会疯掉。
“你不要走……”他哭丧着脸趴在土台上,虫子似的往那边蹭,“卿……呜……别丢下我……”他看到卿站的那块台子的时候还是哭了,他比卿要矮小,卿一步跳过去的距离他根本不敢动脚,别说跳下去了,他甚至害怕得没办法用两脚站立。
“你跳吧我会接住你的!”卿向他伸手,“这个台子在动!你快过来不然我会离你越来越远的!”
“你有没有什么咒术……”次也心急乱想法子。
“有。飘浮咒,转移咒,可是不能冒这个险,要是‘脊椎’里咒术不能表现形态,我们就要掉下去了。”卿向他靠近了些,她脚下那个土台比他们之前所处的还小一圈。
“这个是一个设备,这个……这个运行是可以用转换器调整的……我凭我的经验可以保证!这个是之前有人来研究墙壁所站的电梯……”次也看着这些漂浮的土台子灵机一动,急忙打开能源转换器的控台。
“这里会不会是老系统你没更新过的?”
“我没更新过这里我可以现在更新它!”
透明的扇形控台从他戴的戒指处张开,次也迅速输入口令调出“脊椎”内设备运行系统。“这是……第几座高塔,你看得到下面的花纹吗?”次也的屏幕上打开一片相互勾连的图章。
“看不到。”卿眼看着两个台子之间渐渐拉开的距离,“禁行令是第几座?”
“第六十三,但是没办法从目的向起始定位,因为不稳定。”次也的视线上下搜索,他取消控台的隐私设置,将脊椎内部线路图拎出来指给卿,“这里的不稳定链接是……整个‘脊椎’里面有十八个紊乱链接点,这么找是找不到的,我试试看直接通过初始设置定位。”
突然次也狠狠捶在土台上,砸起一片尘土。
“我没权限!!”他恨不能以头抢地,“恐怕连斯科特导士都没有!这个地方根本不在新系统运行范围内!破解这个不知道要等多久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卿对他的对策彻底绝望,只好再次朝他伸出手:“你还是跳过来吧,我们这样走很快就能出去了。”
“我可以在这里破解它的,我一定要获得它的控制权。”次也钻起牛角尖来要命。
“别耽误时间了。”卿警告他,“这个地方你想研究的话以后随时都可以再来。而且你确定要在毫无准备的时候擅自改动这里的设置?动一下出了不好的情况要怎么办,你想想为什么这里不在系统范围内?难道张师士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还会忘记处置它吗?”
“不会吗?”次也戳动着控盘。
“不会,张师士不会犯错。”卿想着张的眼神。
次也被触动到了,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地方未必是被遗忘的角落,也许是处于某种特殊的目的必须长期处于闭锁状态。
次也收起了控盘,他的手抖得像两把筛子。“你说得对,这种地方也没准把血域通道打开了……”他攥紧手指,“虽然有张师士在什么都没事,但要是被斯科特导士告到长宁,元/首非得扒了我的皮。”
他错过了跳到另一个土台的最佳时机,距离已经拉得更远。卿在土台坐下稳定重心,她这块移动到了次也的上方。
“别往下看。”卿的眼睛里泪汪汪的。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这不是出于冷静而是出于恐惧,她挤掉眼眶里的泪,努力把次也看得清楚一些。
“你怎么吓哭了?”次也使出全部力气也只能蹲着,跟她一起抹眼泪,“你别哭我害怕……下面到底有什么?我站这儿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叫你别看你就别看啊。”她趴在土台上向次也伸出手去,“快跳过来啦!我一定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我站不起……站不起来了……腿酸了……”
“那……你等我跳过去,咱们等师士来把我们带走吧。”
次也没想到她能妥协,惊讶地张着眼睛看她。卿咬着嘴唇向四处扫视,她不想冒任何风险,等就只是等得久一点而已,虽然她确定通过土台子可以轻松到达出口,但勉强次也和自己走下去反而可能出问题。
“不……等一下……”次也急忙阻止她跳回来,“我跟你去吧,我要找我哥的资料,现在就去找……”
“你能果断点吗?”卿气愤地感觉到他早就在纠结这个决定了。
“我……”
“别我我我的了,跳!”
次也战战兢兢地将两手松开土台,强撑着发酸的膝盖站起来,明明里面没有风他还是感觉自己摇摇晃晃要倒下去了,他弓着身做出跳跃的准备,卿的双手在等待着他。
他后退了两步,突然迈开步跃向前方,踩起一股红土碎渣的烟尘,卿瞪大眼睛望着他,次也朝前一扑——他猛地瞄到了深井,突然间腿不自觉地收了力气,最后一脚踩软,他“唰”地朝深井滑了出去。
“啊——!!!”次也惨叫着乱抓,他感到自己还差那么一点点就要下坠,忽然间一条黑缎子拍在他脸上,他慌乱中抓住它挂在半空荡来荡去。
次也抬头看到黑缎子的另一端抓在卿手里。
卿长出一口气,在次也眼里她发际线往上好像顶着一圈亮亮的光线。
“别往下看!”卿喊道,“我拉不动你,一会儿到旁边那个台子的时候你站上去放手,我跟着跳下去就行了。你抓稳!”
“我说别往下看是不是白说?”卿瞪了他一眼。果然次也马上低着头尖叫起来,他的嗓子又恢复了嘹亮。
在墙壁边缘的时候只能看到顺着墙壁延伸下去的尸体,但是他们脱离边缘向中间滑动的时候深井下面有着什么就看得清晰了。离开边缘这里也更不像个井,坑太深太宽,他们在其中渺小如飞虫。坑底如同有一柄机器在搅拌着鲜红的泥土,尸体上下翻滚在血海中,搅动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中回荡,嗡隆隆地低声上涌。
这个土台向下移动,次也蜷缩着,唯恐被那些腐烂的肢体拖入这个血色的深潭。下降了一段之后他们又开始爬升,次也向前探了一步站在另一个台子上,放松双臂。卿拎起黑缎子向他跳下来,次也回头注意到她时她已经将黑缎子缠在头上了,只露出桃心状俏丽的脸庞。
“你特别漂亮,露出头发会更好,为什么要包头巾?”次也坐下来看着她,“难道你是光头吗?我好像看到你头顶反光特别亮。”
卿斜他一眼不作答。
“无意冒犯,我就是觉得,这个年头女孩还包头巾太奇怪了,剃光头都没什么奇怪的,现在潮流不是在改装的金属头皮上镶钻嘛,那都没什么呀,可是包头巾?”次也不解,“你信教吗?我哥的同事有不少在圣庙工作,她们就包头巾,但是和你这不是一个包法,她们首先要戴一个小帽子,然后用白绸……”
“我包头巾是为了你们的安全。”卿很难堪,急忙搪塞住,“对了,你为什么要找你哥哥的资料?他怎么了?”
次也被她问得安静下来,直到他们跳上下一个土台,次也才局促地对她说:“其实……所有人都说他死了。”
卿以为这样的情况他是不会回答的:“抱歉,我没想要强迫你……”
“你没有对我用读心术吧?”
“没有。”
“哦……唔……我相信他还活着。”次也摸了摸这一会儿折腾得哭红的鼻头,“不就是失踪得久了一点?还不至于是悬案,没亲眼看到没亲手确定怎么能说死呢?你说是不是?”
卿配合他的话点头。
“我会找到他的,”次也苦笑,“只要有一点线索和可能,我就一天都不会耽搁,我相信他在等着我,直到我找到他。”
他们的小土台渐渐飘往边缘,那个旋转着泥浆的血盆大口正向他们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