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会如期而至。
地点选在一处天井的顶层,阳光透下透明穹顶,青石墙壁映出半透明的玉色。天井正中央支出一大块圆形平台,仅有四分之一与旁边的墙壁相连,顶部一圈水帘顺着周围空隙下落,随着音乐的节奏变换水幕画面。波纹光效遍洒平台,盈盈闪动,游走其中宛如置身水下,美轮美奂。
一切看似都准备就绪了,离约好的正式开场时间只剩下十几分钟,人却还没有来齐。宽敞的平台上只摆着半环形的两条沙发,没什么人气只放着音乐还有点奇怪。纯已经在座,身着一袭赤金光泽的流苏礼服。她揉着额角一副罕见的愁容,站在一旁的刀锋说了两句也劝不好她,只能无奈地四处眺望,期待赶快再来一个人。特殊日子刀锋也换了礼服,一身天青色刺绣大氅好不威风,只见魁伟又不显粗壮。配上稚气未脱的容貌神情,倒让人不会怀疑他真实的年纪了。
不一会儿他听见动静,看着来人眼睛放光道:“来了来了!”
业闷头走上平台,看着周围这一圈水帘问纯:“这回不是你布置环境?”
“是嘞,我怎么会设计带水的?可能斯科特导士觉得我每次弄都差不多,所以干脆自己接手布置了吧。”纯摊摊手站起来迎他。
“也没准不是他,别忘了最近新来了一只水怪。”业暗指河之成。
他虽然换了一身版型周正的礼服,却因为修身加上装饰不多而在这俩人中间显得太朴素了,头发也仍没好好打理。纯伸手去拨他眉骨上的碎发,业回身躲开。
“哎呀,最近不是挺好的吗,冀都坦白了,你也不用总是摆着个丧气脸吧。今天可是小公主的生日呢。”纯数落他。
“该笑的时候我自然会笑。”业说,“别管我了,你还不是看到水就愁眉苦脸。”
“才不是!人还不得靠水活着,我只是讨厌泡水和湿漉漉的啦。”
“唉既然艾妮喜欢水,那生日会按她的喜好办也对嘛。”刀锋打起圆场。
“当然当然,别让水淋到我就行。”纯撩撩发尾,忽然转脸看到高高的科利从走廊冒出来,兴奋叫道:“小呆呆~~!”
科利正要说话,他跟前的次也就急匆匆杀到前面压住他的步子,摆出一副自己才是正主的架势来。他这身礼服格外风雅,可差在松垮垮的很不合身,业看一眼就知道他穿的是以前元也的衣服,天知道为什么埃得家的小公子只能捡老哥的剩。
次也并不觉得自己看着奇怪,昂首挺胸地就走上来了。
科利挨个打招呼:“你好纯,你好业,你好刀锋。”
“不用这么客气。”刀锋拍拍他的肩。
“姐姐还没来啊。”次也有点失望。可这说来就来,鞋跟清脆的声音随即踏上耳畔,那边两个女孩子说笑着走近了,零一改往日单调的着装,礼服简约典雅,虽然还是上罗襦下长裙的搭配,但套了件长褙子,衣袂边走边飘很是轻灵。头发精心梳理固定,富有科技感的发饰和传统礼服形成了奇妙的对比。她身边的卿则是延续了渧尔家华丽厚重的风格,依旧是一身黑为主色,硬质长裙在身后拖着条孔雀尾巴似的后摆,颇显气场。白发编成一条粗辫,但又留下些碎发落在额前,似乎要刻意做出超越年龄的成熟。两个人似乎聊的很投机,并肩来到平台前。
“呀~两个小美人到啦!”纯张开手,零只是浅笑,卿则提起裙摆跑上去拥抱了她。
“纯简直太适合金色了!这是我永远也驾驭不了的呀!”卿对她的礼服和妆容赞许有加。
“是嘛你也这么觉得!?我就说金色最合适我了!对吧业!”纯很高兴地转着圈。
“很衬你的肤色。”业难得说了句好话。
“哇……姐姐你简直……你这一身简直是宇宙至尊……”次也瞎形容。
“真美啊陛下。”刀锋挪不开眼睛。
零就知道有卿在没人会专门夸自己,默默绕开他们自己安静待着去,卿心想“这下不妙”,但是直接拉住零夸她又显得太虚伪了,有点焦灼。
业一直看着零,看得她注意到这份目光。
“别。”零觉得他肯定没安好心,做出不经意的样子低声说,“汝不必专程做这个人,吾心眼也没那么小。”
业依然看着她:“我只是总算见到一个打扮得像来吃饭的人了。”
零就知道是这样:“汝不是最讨厌肤浅,怎么今天对人品头论足起来了?”
业说:“这不是我要不要品,你也看到今天他们的打扮,一个个都冲着喧宾夺主来的,又是宽袍大袖又是拖尾裙摆,一会儿坐下开宴席,汤汤水水的是人吃还是衣服吃?”
这话意思,就是穿得太抢眼的反而是不看场合自找罪受。他故意说得人人都能听见,刀锋一时只能微笑解围,次也没听出来他说的里面也有自己,科利倒也挺简朴的,可明显业没拿他当人。纯根本不在乎,卿则马上松了一口气,和业递了个感谢的眼神。
“哼,族长先生倒是有先见之明呀。”卿和他略一顶嘴,好像真让他说中似的。
业点头接受,不谦虚了。
零听出他们俩一唱一和全为照顾她的面子,不好说再什么。
“又是两个不好好吃饭的来了。”刀锋笑着望向那两个迎头过来的家伙。
那俩人一左一右步伐规律交错,正好踩上音乐节拍。乔身着一整套极其乍眼的紫色镭射光泽修身礼装,风风火火地杀进视野。他一出现就最是吸睛,不得不说这家伙帅得很在点子上,帅得锋芒毕露,还带点煽风点火的痞气和骚劲儿。
冀和他就是两个极端,乔在那甩开膀子卖色,冀则偏要把自己弄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来。一袭银白色鳞纹广袖气韵卓绝,全身上下没有加任何配饰,却内外共搭了五重衣,看似素简实则隆重。他照例眉眼弯弯笑得乖巧恬静,袖手保持着一个步调款款走来。
等近了,他的笑眼睁开,睫毛忽闪了一下把所有人都扫进眼里,道:“果然是大日子。”
“这布置和以前不太像啊。”乔四处张望。纯忙接道:“一定是水怪导士的杰作啦。”
冀走走看看这一圈波纹和水帘,望见零在最里面独自站着,边走上去边说:“别人都不算,零你才是喧宾夺主。”
“吾怎么?”零预感不妙。
冀停在她面前,笑道:“因为和此情此景最相衬的就是你了,这里一片‘沾衣欲湿杏花雨’,你今天如此轻盈美好,可不就是那吹面不寒的杨柳春风?”
他说得全场唏嘘一片,零红着脸低声道:“花言巧语。”
“这是有感而发呀。”冀露出令人心酥的表情,软磨硬泡起来。
卿毕竟从零那里知道了这俩人关系有点微妙,但只当是零过于敏感导致的单方面会错意,可最近聚会时冀这个主动撩闲的态度,已经能肯定不是零想多了。看别人那么习以为常的表现,恐怕知道的人还不少,乔竟然也跟着插兜围观,纯鼓起腮帮子扮鬼脸,等着起哄。
大家都在等,零突然抬头,冲着冀的笑脸一瞪。
“泽尔冀。”她冷静而愤然道,“你少不要脸了,吃着碗里的还来占我的便宜,当我会一直忍着你吗?”
冀让她骂得一愣。所有人也都被这突然消失的口头禅给吓住。
零骂完他也觉得有点下不来台,毕竟娜尔、艾妮和师士导士们都还没有到,她要是这么一气之下走了,就好像不给今天的主角面子。何况大家来了都是来开心的,她要这么破坏了氛围还有些内疚。
“‘碗里的’?”刀锋有点不明白。
乔瞬间把视线转到卿脸上,卿也是同时瞅着他,两个人互相奇怪对方为什么一点都不自觉一点都不心虚?
冀抢着心虚:“零……我……哪有?”
零一不想搭理他,二不想被人这么围观,三还不方便离开,进退为难。
“算了,没事,不要再说这个了。”她赶快离冀远点,“吾没有生气,别都看着吾了。”
冀深知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这时候零都不想再提他也不好紧跟着,苦笑了笑摊手对近旁的人低声诉苦:“有谁知道碗里的是什么,麻烦也告诉我一声吧。”
纯那边按着零的肩头把她带来沙发边,轻声:“这是怎么啦?”
“真的没什么,就是受够他这么轻浮了。”零脸上的红还没退下来,“前阵子多半是忙着笼络卿,对吾漠不关心,现在和人家关系稳定了,又来卖乖。”
“不会的呀,其实冀应该是说真心话呢,零今天这么漂亮……”
“不要再帮他说话了,吾已经看透他了。”
“哎……”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不专程夸她吧她要心里别扭,夸了她吧她又觉得人家是轻浮卖乖,真是难以招架。
“可是那个‘碗里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几个小家伙之间还有我没发现的猫腻?”纯想着,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