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对他的心情突变有所察觉,她也开始忧虑起来。
“刀锋……我……”她走向刀锋,想要把钥匙递给他,“我已经录入了你的身份,要不要……开开试试嘛?”
刀锋笑着摇摇头:“不,我不能接受,对不起,这太贵重了。”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一起开呀。要不要等一下带艾妮去玩?”卿被他说得忐忑不安。
“不,谢谢。我对悬车其实不是非常热衷,谢谢陛下的好意。”刀锋退了两步,“噢,我突然想起我今天还有一次直播,先走了,回见。”
刀锋真的扭头就走了,现场的气氛一时间凝固,把人压得难以忍受。
卿举着车钥匙茫然无措。
“呀……啊,那个,刀锋肯定是害羞啦。”纯赶忙搂住卿。
“没关系……礼物没送出去的话,放着也是放着……”卿说着忽然把钥匙转向车边趴着的乔和次也,“走!大家都上车!带你们兜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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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颜”悬车在“脊椎”外的苇塘上空风驰电掣肆意遨游,尽情兜了几个圈之后抬升高度,飞入云端。
冀临窗看着直到看不到拖尾的痕迹,准备回房去休息了。
“如果你和他们一样在车上,这架车是会在离开‘脊椎’时被缚术逼停,还是会失控坠毁在近旁苇塘里?”业转过头来问他。
“我还从没见过悬车驶入‘脊椎’。”冀见他愿意说话,便转回来不走了,“我只知道我从天顶跳下去,就会被师士控制的气流冲回来。”
业低头用余光轻瞥他的表情。
“猜到你不会和他们去的,你对自己总是过分严格。”冀看着天上再次出现的痕迹说,“回避本愿,克制喜好,保持着完美的族长形象。我一直很佩服你。”
“说着佩服别人的所作所为,实际意思都是自身不能苟同。”业点破他。
“别说得这么绝对,我何尝不是在和你做着同样的努力。”冀说。
“你?在你看来我所坚守的一切信条都是哗众取宠自我感动的虚荣。”
冀沉思片刻。
“‘她’会那么说,只是不想让你坠入为别人而活的漩涡罢了。”他说。
“‘她’不过是把你的想法换了一种方式表达出来。换了你又如何,强忍着不认同的价值观哄骗对方敞开心扉,直到完全掌握弱点之后再爆发出嘲笑来摧毁对方吗?”
“是这样吗?”
业仍不想面对他。
“我是这样的吗?”冀仰头对着天空问,“你对我来说算什么呢?何必处心积虑地摧毁你。”
“你问我?”
“问我自己。”冀束手转身离开,“那个时候我明明,只是想救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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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之后业又来到这处天井边的室内停机坪,只有他一人,透明幕墙的下方被月光投下灿烂的星宇。“裂颜”在黑暗中静静地与他相对,它是有灵性的,与业的视线碰触中略带一点狡黠。业绕着它欣赏,它随对方的视角变幻光泽,熠熠迷人。
他的确没有看昨晚的发售会,但主办方很早就联系他询问是否要预留一架,业婉拒了。
对自己过分严格,回避本愿,克制喜好,保持着完美的族长形象。业也时常思考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他凝望着那架“裂颜”,现在冀说他压抑自己他的确承认,可三年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留下一架给自己,沙漫家族的地下机场中停满了豪车,他甚至来不及每架都开上一次。
他只想轻轻触碰一下车身满足自己这次没有出手的遗憾,然而他的手掌刚刚接触外壳,上面马上闪过一阵镭射光亮,控盘浮现。
业有点意外,他随意按了按,车竟然自动确认了他的身份信息,并迅速离地悬浮。
“惊喜吗?”卿突然从车后面绕出来,把钥匙丢给他。
业接住钥匙,遥控悬车靠近。
“我授权了‘脊椎’全体成员,以后就留给大家公用了。”卿说,“钥匙用完不必还我。明天次也要开,你直接给他就好。”
卿说完看着他,好奇他会有什么反应。
业按动智能钥匙,车身从中对半分开。
“我车技还不错。”他说着,忽然对卿比划了一个“上车”的手势,“要不要来玩点刺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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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操控悬车在“脊椎”的尖塔群附近特技飞行,时而紧贴外墙直上直下,时而高速在塔群中肆意穿梭,最终在正门前打了个晃,即刻拔高飞跃苇海,朝东平稳疾驰,彗星般扫过夜空。
“哇!!真的刺激!!”卿抚胸舒缓心跳,“接下来去哪?”
“你想去哪。”业降低航速。
“长宁。”卿只是说说,没想到他真的同意了。业立刻向长宁发送开放空域的申请,他的身份刷过去后立刻就获得了批准。业设定好目的地,启用自动巡航。
“如果刷我的身份可以通过吗?”卿问。
“可以,不过,最好还是让那边认为是我。”业答道。
卿凝望着视野中越来越大的长宁“屏障”,那流光溢彩的世界终于不再是一个小小的光球了,她格外触动,无尽的期待在心里开出了花。
“我也很久没来这里了。”业享受着进入城市的灯光。
他们乘车缓缓穿过“蜂巢”公寓区,无数小窗子透出的光在卿眼中点亮成星河。她伏在车窗上,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数不清的悬车从他们四周掠过,空中广场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娱乐场所的招牌和全息投影扑面而来,那些光怪陆离的幻想,突然涌进卿的现实世界。
她调整车的隔音程度,为了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周围的悬车嗖嗖破风而过,他们仍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漂浮。人们嘈杂的嬉笑和广告音效交融,业觉得吵闹,而卿乐在其中。长宁的纷繁复杂打破了她在千绝港习惯着的一切,没有好与坏的分别,只有此时彼时。冰原从她眼中渐渐消退,即便现在她能做的仍只是紧紧贴着车窗,和这个世界保持咫尺天涯的距离。
卿仰起脸不让泪流下来,“蜂巢”在她的视线中模糊为成片的光斑。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她声音涩涩的。
业没有再讽刺她的见识,即便在他看来长宁的一切都还不及央京的十年前。
“你一定会觉得我很没见识吧。”卿想笑自己。
“不同环境生长的人,见的自然不同,无可厚非。”业说,“有时见得多了,反而让人变得不容易快乐,看到什么都是不过尔尔的感觉。初见时的震撼,因为此生不会再有,倒成为了最大的遗憾。”
卿的眼睛一直对着窗外。
“明天开始,我们和你的这架车就会成为新闻头条。”业对她说。
“那又怎么样?”
业笑:“有时候你还蛮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