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她满意的是,那狗洞钻出来,之后,竟然就离百花楼只相隔两条街了,这便方便她去找那绮梦姑娘了,没想到正门出去和后面出去,距离相差这么多!
在云卿浅再三保证天亮之前一定会回来之后,珠儿和润儿才不得不放她离开。
看着一袭男装离开院子的云卿浅,珠儿有些担忧的说道:“润儿姐姐,小姐最近都在忙什么?”
润儿摇摇头,叹口气道:“小姐不易,咱们能帮就帮,不能帮,也千万不可给小姐添麻烦。”
珠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
云卿浅顺着记忆的方向,来到的狗洞,拨开洞口的干草,蜷缩着身子,轻易便钻了出去。
可还不等云卿浅为自己顺利离开产生喜悦呢,就听见一道十分熟悉而不和谐的声音。
“呦呵,忠勇侯嫡女,竟然半夜男装钻狗洞,这是要干嘛?和你的静王殿下私奔?”
云卿浅闻声望去,就看到穆容渊坐在院墙上,一脸不屑的垂眸看着她。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云卿浅白了穆容渊一眼,她打又打不过他,赶又赶不走他,躲又躲不掉他,她除了不理会他,还能怎样。
云卿浅不理穆容渊,径自往巷子外走去,可穆容渊岂会容云卿浅这般忽视他,一个闪身便来到云卿浅面前。二话不说拉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在墙面上。
动作简单粗暴的让云卿浅忍不住惊呼一声。
“穆容渊你不要太过分!”云卿浅怒斥。
“我过分?”穆容渊冷笑一下,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我过分?究竟是小爷我过分,还是你拿着小爷的银子去倒贴宇文璃过分?”
云卿浅有些诧异的看向穆容渊,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穆容渊有些阴冷的眼神从云卿浅脸上寸寸滑过,语带嘲讽的说道:“这么美的一张脸,为何会有那么丑恶的一颗心,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为何会如此眼盲心瞎?云卿浅,你可真是贱啊,赔着心,搭着钱你比那繁花翠柳的姑娘能好到哪去?”
穆容渊越说越过分,云卿浅越听越恼火,这人脑子有病吗?受了什么刺激?云卿浅微微紧了紧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儿。
她眼神瞟向地面,发现墙角处有一眼数不清的小酒坛,这人跟她发酒疯呢?
“让开!我不想跟你争执!”跟一个喝醉酒的人争吵,绝对是不明智的选择。
可穆容渊岂会放她离开,眼神轻佻,语气恶劣的说道:“怎么?生气了?被小爷说中了?那你告诉告诉我,你究竟喜欢宇文璃什么?权势?样貌?还是喜欢他有可能成为皇帝的身份?”
啪!一声脆响!
穆容渊歪着头,邪佞的笑容僵在嘴角,有些错愕的感受着脸颊上的火热。
云卿浅那一巴掌毫不留情,打的自己手心生疼,这穆容渊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有事没事就来作践她。
云卿浅愤怒的低吼:“对,没错!我就是贱,可与你何干?我自甘堕落,与你何干?我自奔为眷,与你何干?我倒贴静王,又与你何干?穆容渊,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轮得着你对我指手画脚?你我之间只是交易,与我这么一个下贱的女人交易,你又能贵到几分?”
她承认?!她居然承认了?此时此刻在穆容渊脑子里,全是云卿浅承认倒贴静王自荐枕席的话。完全忽视了云卿浅的愤怒。
穆容渊用力将云卿浅按在墙面上,施加在她肩膀上的力道,好似要把她嵌入墙面一般,云卿浅后背被凹凸不平的墙面,硌得生疼。
你想要银子,我有,你想要权势,我给你,宇文璃他算个什么东西,哪一点值得你这般苦心为他周旋,不惜伤天害理?
穆容渊被愤怒和酒气冲昏了头,二话不说便扣住云卿浅的脖子,手上力道微微加重,令云卿浅开始呼吸困难。
云卿浅不知道穆容渊忽然发的哪门子的风,但是她清楚的看到了穆容渊眼中的愤怒、挣扎、痛苦和不甘。他究竟怎么了?
穆容渊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愤怒,这种愤怒让他恨不得彻底杀了云卿浅,让这一切隐患就此戛然而止,可当他感受到手上的脖颈如此脆弱的时候,他心中却毫无杀意,只有怜惜。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钟情宇文璃,为什么你要这么蠢?
穆容渊用力甩开手,终究还是无法伤害她。
云卿浅被他摔地上,疼的忍不住倒抽气。
短暂的沉默,让空气都凝滞了,穆容渊的酒气醒了几分,云卿浅的怒意却大了几分。
穆容渊微微垂眸,见云卿浅被摔的眼眶泛红,他忍不住有些赧然,想他堂堂威武候,竟然对一个小姑娘动粗。真是被气疯了吗?
可是再看云卿浅由反抗强烈,变得木讷乖顺,穆容渊心里就更加不痛快了,她这是做什么?生无可恋吗?面对宇文璃就百般讨好,面对他就生无可恋?
“怎么?我这般对待你,你都不反抗么?!”话一说出,穆容渊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想说的不是这些,他想道歉的,可他不知怎么,一看到云卿浅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和她毫无温度的眼神,就忍不住想出言相讽。
云卿浅抬眸看向穆容渊,双目赤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云卿浅冷笑道:“穆小侯爷武功高强,你想让我如何反抗?对你谄媚么?是不是你们上位者从来就以践踏被人的尊严为乐?你可以杀我,但是想让我对你卑躬屈膝,对不起,我做不到!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还有正事恕不奉陪。下次若再想杀我,还请穆小侯爷动作利落些!别摆出一副妇人之仁令人作呕!”
云卿浅说完便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仿佛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站起身,准备离开。
可她越是如此淡然,穆容渊越是怒火中烧!
啊啊啊!
穆容渊感觉自己要被气炸了,几乎有那么一瞬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刚刚那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穆容渊一拳打在云卿浅的耳侧,越过她的头颅,砸在墙面上。
拳风划过,云卿浅的耳朵被划得生疼,可见穆容渊刚刚用了多大的力道。
但是云卿浅毫无怯意,穆容渊几次三番的挑衅,她决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
穆容渊一拳戳在墙面上,这一拳没有用内力,完全是蛮力,鲜血顺着墙面流下来,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用另外一只手捏住云卿浅的下颚,表情狰狞,近乎疯魔的说道:“对!你说的没错,是我妇人之仁,我虽然不能杀你但我可以让你守一辈子活寡,云卿浅,咱们走着瞧!”
穆容渊说完便甩开云卿浅转身离去!
云卿浅无力的靠着墙面上,还不等她将衣服上的灰尘掸掉,就有一道黑影罩了下来。
云卿浅抬手去挡,入手的竟然是一件披风。
都已经打完人了,还装什么好人,变态!
云卿浅将披风随手扔在地上,整理好衣服之后,转身朝着巷子口走去。
“啊啊啊啊啊啊,我怎么这么贱啊,为什么要给她披风!真是见了鬼了!”穆容渊一边暗骂自己,一边愤怒的朝皇宫飞掠而去。此时此刻,他必须要找人倾诉一下,不然一定会疯魔!
——
皇宫,玉明宫。
宇文珀身边的戚公公顶着令人窒息的威压,总算给穆容渊的手包扎好了。
宇文珀无奈的摇摇头,挥手道:“你下去吧。”
戚公公如临大赦,忙不迭的就小跑出去,连药箱都忘了带下去。
“好了!不要再喝了。”宇文珀用手按住穆容渊拿着酒盏的手。
穆容渊皱眉看向宇文珀,冷笑道:“你也要跟我过不去?”
宇文珀叹口气:“你若是想朝着本王发火,是不是也应该让本王知道是为了什么?”
想这东京城,能伤到穆容渊的怕是没有几个,那么他手上的伤就是他自己弄得,为何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你……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失控了。”宇文珀淡淡说道。
穆容渊微微愣了愣,然后有些懊恼,他想帮宇文珀谋这天下,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旁人牵扯情绪。
穆容渊苦笑一下,开口问道:“元珩,你说宇文璃有什么好?”
宇文珀微微一愣,片刻后开口道:“老四他……没有背景,母妃是西陵的贡品,依附于老五,资质平庸,文不成,武不就,不得父皇宠爱,性子也有些懦弱,若非要说什么好……”
宇文珀笑笑继续道:“他的容貌倒是我们众兄弟之间最为出色的。”
穆容渊翻了个白眼,大言不惭的说道:“还能比我好?”
“这……”宇文珀被穆容渊这付小孩子的模样弄愣了,片刻后,笑道:“对,没你好,你可是咱们东周第一美男子!”
听着宇文珀这种哄孩子的语气,穆容渊也有些赧然的抓了抓头发。
“那么现在该我问你了?”宇文珀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看的穆容渊有些迷惑。
“那……忠勇侯府云卿浅,有什么好?”
穆容渊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然而只是一瞬,又扑通一下坐了回去,又眨眼睛,又砸吧嘴,完全是一副手足无措的状态。
宇文珀也不急,也不催,静静的喝着茶,等着穆容渊说。
“你……你如何看出来的?”穆容渊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宇文珀失笑:“看出什么?你心悦人家姑娘?”
穆容渊腾地一下站起来,极力辩白:“谁说我喜欢她?那么一个蛇蝎妖女,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宇文珀无所谓的哦了一声:“哦,不喜欢为何要问起老四的事情?”
“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口中那个无用的静王殿下,到最后会成为你们兄弟中唯一脱颖而出的皇帝啊,而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他刀下亡魂!
穆容渊在心中呐喊,表面上却将话在口中翻来覆去,咽了回去。
宇文珀拿走穆容渊的酒盏,给他换了一杯清茶,淡淡说道:“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子衿,醺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宇文珀年纪和穆容壑相仿,在他眼里,穆容渊始终是弟弟一般,而在穆容渊眼里,也当宇文珀为半个大哥,如今大哥这般好言相劝,他没有不领受的道理。
“元珩说的对,我……冲动了。”穆容渊将那清茶一饮而尽,入口苦涩,却将酒气压下大半。
宇文珀笑笑,继续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子衿觉得否认一件事令你心中不悦,那倒不如试着去承认?去面对?”
穆容渊愣了愣,宇文珀什么意思,让他承认自己喜欢云卿浅?
穆容渊倒抽一口凉气,他喜欢云卿浅??什么时候的事儿?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看着一向精明内敛,沉稳睿智的穆容渊,此刻像个愣头小子一样,宇文珀就对那闻名已久的云卿浅充满好奇。
细细想来,或许端阳节上就能见到了。
说起端阳节,宇文珀开口道:“还有不足十日就到端阳节了,每年端阳节都会举行龙舟竞渡,胜利者父皇会允一件事,任何事,这种好机会,子衿可不要错过。”
穆容渊不太在意:“我只想去跟随我大哥,可是我若提出此要求,陛下还不直接砍了我?”
穆容渊翻了个白眼,继续道:“况且只余十日,也没那个功夫造船了。”
穆容渊心想,现在龙武军统领位置空了出来,副将也没有补上去,难不成云卿浅是想让他赢了这场比试然后问陛下要这个职位?哼,说好十万两白银买个现成的,他给了十万两黄金,哪有自己还出力的道理,哼,不去!
看着穆容渊一直在那自己哼!哼!哼!宇文珀无奈的摇摇头。
——
百花楼。
云卿浅坐在绮梦的房间里,听着绮梦弹着琵琶唱着江南小调
“烟雨入江南,山水如墨染,宛若丹青未干,提笔然,点欲穿。”
“白墙素勾勒,娇女着罗衫,撑起青花油纸伞,烟雨如丝,江边湖畔,悠闲在,意缱绻。”
“柳絮轻拂面,楼台近青山,似是水色晕染,落笔难,线相牵。”
“灰瓦凝朝露,公子竖青冠,打开泼墨云竹扇,梧桐似雪,廊桥楼断,想亦难,别亦难。”
“好听。”一曲终,云卿浅真诚的夸赞。
绮梦微微一笑,放下琵琶来到云卿浅面前,伸出手搭在云卿浅的肩膀上。
“听妈妈说,沈公子花了二十万两白银,替绮梦还了那百里公子的帐?”
云卿抓住她的手挪开,开口道:“没错,所以从今晚开始,你只能招待本公子了。”
绮梦嫣然一笑,娇笑道:“那沈公子还等什么?不如我们……”
云卿浅站起身,与绮梦拉开距离。
绮梦以为他要去办正事了。刚要欣喜,就听云卿浅说道:“再唱一曲。”
绮梦的笑容僵在脸上,但是看云卿浅那不容置疑的脸色,绮梦便知道,这位小公子,不是那么容易被迷惑的。
绮梦叹口气,任命一般抱起琵琶,又是一曲江南小调,吴侬软语,听的云卿浅倒是十分舒服。
……
一连七日。
云卿浅夜夜造访,也不心疼银子,每天都是万八两的砸进去,一不提赎身,二不与之敦伦,就让绮梦没日没夜的唱。
开头的几天还好,可最近几天绮梦感觉自己嗓子都要裂开了,完全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沈公子,你不妨直接告诉梦儿,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要如此作践我?”
云卿浅挑眉看向绮梦,漏出一个十分诧异的表情:“作践?此话从何说起啊?本公子可是大把的银子砸进去,让你这厢房夜夜不得空,怎么就成了作践?”
是啊,是夜夜不空,可他也没干什么正经事儿啊,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曲子,有那么好听吗?
绮梦有些气结,想了又想,最后下定决心开口问道:“沈公子,你到底要与我谈什么交易,今日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绮梦拢好自己的衣襟儿,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正襟危坐在云卿浅对面,她算是看透了,眼前这小公子,根本就是个不行的,不然怎么会对她毫无杂念。
云卿浅笑笑,终于沉不住气了么,还好,若是再拖上几天,怕是来不及了。
“我……替你赎身,送你回江南,帮你摆脱避云寺。”
绮梦疑惑:“我为何要去江南?”
云卿浅叹口气道:“你本就是江南人氏,五岁时江南发过一场大水,将你和家人冲散了,然后你才被辗转带到了南滇,我说的可有错?”
绮梦脸色陡然一变,她今年十六岁了,十一年前的事情,她记不清楚,但是每每听到江南小调,都会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难道她真的是东周人?生于江南?
见绮梦脸上浮现激动的神色,云卿浅继续道:“我还可以帮你找到你的家人。”
“家人?我还有家人?”绮梦激动的站了起来。
云卿浅点点头:“你父母已经过世,但是你有一个胞弟,已经娶妻生子,在江南开了一间米粮铺子,你可以去和他团聚。”
“弟弟……我还有个弟弟?”绮梦眼眶泛红,情绪俨然已经有些失控。
云卿浅没有催促她,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刚刚听到的消息,片刻后,绮梦用帕子擦干眼泪,转头看向云卿浅,满眼探究的问道:“你为何知道我这么多事情?你究竟是谁?我又如何可以相信你?”
云卿浅淡淡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的,况且……”云卿浅眼神轻浮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绮梦,冷哼一声道:“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么?”
绮梦:“!!!”这小公子还真是气人啊。
绮梦气得抿了抿嘴,开口道:“那不知公子要我做什么?”
云卿浅道:“一支舞。”
绮梦:“???”满脸疑惑,难以置信。
“就这么简单?”绮梦诧异的问道。
云卿浅笑笑:“并不简单,三日后端阳节,我要你在惊龙鼓上舞一曲——战西风!”
绮梦双眸微眯,表面镇定,可心底却有些发凉,眼前这位小公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连她的绝技都知道。这一曲战西风不同于普通的舞蹈,这是南滇失传依旧的舞,而且是一曲可以操纵人心神舞。
见绮梦脸上又浮现戒备的神情,云卿浅轻笑了一声:“我的目的就这么简单,想赢得端阳节龙舟竞渡,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我保证,绝不纠缠。”这是不可能的。
云卿浅面不改色的糊弄着绮梦。
绮梦想了想,开口道:“你既然知道避云寺,就该知道从里面走出来的姑娘都身中剧毒,每年中秋会有使者送来压制毒性的解药,没有解药,我会肠穿肚烂,生不如死。你有什么本事解我的毒?”
云卿浅开口道:“我没有这个本事。”
“那你……”
云卿浅抬手打断绮梦的话:“但是莫寻有。”
“神医莫寻?”绮梦话语中透着质疑。“沈公子,我知道你家大业大,银子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神医莫寻是什么人,光听他的名字就知道,莫寻莫寻,叫世人莫寻,寻也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