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顾巧儿,你就是我爹?”她回道。
相比梅氏情绪激动,她显得漠然许多。
“顾巧儿?巧儿……”顾睿嘴唇颤抖,忍不住朝顾乔伸出手去。
顾乔却不喜欢被人触碰,立即偏过了头。
顾睿的手落空,整个人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候,顾婆子脚步匆匆地赶来了,连忙问道:“巧儿,发生——”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的目光看到了孙女身旁的那个人。
那样一张脸,与她儿子一模一样。
她连忙扶住门框,整个人摇摇欲坠。
“娘?”顾睿也站起了身来,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顾婆子。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刻他眼里的泪已经汹涌无比。
“娘!”他立即走上前去,到了顾婆子跟前便跪了下去,声音哽咽。
顾婆子连忙伸手抓住他,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熹儿,你是我的熹儿?”
“娘,是我啊!”
“我的熹儿,你还活着,你还活着……”顾婆子连忙拉着他,整个人情绪难以自持。
一时间,雅间里变成了大型相认现场。
等到梅涣青赶来的时候,更是一片混乱。
最后,一家人看着突然“死而复生”的顾熹,心中有着万千疑问,但天然居终究是开门迎客的地方,不方便叙旧,于是一家人便连忙回了院子。
等去到了自家堂屋,众人的情绪方才稳定许多。
顾婆子这才抹了眼泪讲道:“我和梅姑一直在等你回来,前两年还着人去打探你的消息,那些人竟然告诉我你已经死了,我们这才不得不相信。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说着,她忍不住将顾睿上下打量。
“娘,是孩儿不孝!是孩儿不孝!”顾熹立即冲着顾婆子磕头,俨然一副大孝子的模样。
顾婆子思念儿子思念了十多年,哪里舍得他如此,连忙将人扶了起来,讲道:“这十多年来,娘一直心心念念、记挂着你,你呢?你既然活着,为何不回来找我们?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熹涕泗横流,这才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他进京赶考,金榜题名,被先帝点了探花郎,并选为庶吉士,留在了翰林院。
这样的好消息,自然会有官府的人去通知顾家村里的家人。
但万万没有想到,消息还没有传出去,先皇就驾崩了,接着赵王谋逆,战事乍起,朝廷上下一片惶然。
在这种混乱之中,顾熹担心家人,立即想方设法请人打听南方的消息。
谁知道后来那人回来,竟然说顾家村被叛军占领,他的家人已经死在了屠刀之下。
不但如此,朝廷里也传来了赵王反叛、杀伤子民的军报。
“我当时以为爹娘和梅姑……我以为你们都去了,心中悲恸不已。”顾睿讲道。
随后他便披麻戴孝,为父母守孝。
但因为战况危机、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所以新皇特意夺情。
那段时间是顾熹最累的时候,一边处于痛失双亲和爱妻的痛苦当中,一边要草拟诏书服侍新君。
因为战事,诏书也是平日工作的数倍,在这种环境下,他的才干逐渐突显出来,得到新皇的赏识。
这些年,因为公务繁忙,一直在帝京没有机会外出,所以他并不知晓当年那人说的消息根本就不属实,更不知道顾婆子和梅氏仍然活着,甚至不知道梅氏还为他孕有一女,这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竟是这样……”顾婆子抹着眼泪,唏嘘不已。
顾乔却忍不住问道:“你说帝京城离这里太远,你在翰林任要职,无法出京,所以不知道现如今的情况。但我记得,前两年莫知府的案件便是你审理的,你当时就到过随州,为何你当时没有来寻我们?便算是你已经彻底相信了家人不在的事实,你总该到顾家村祭拜一二吧?”
“我当时确有祭拜的心思。莫廪仓一案牵涉众广,我原打算案子了结就去的,没想到却发生了一些意外,不得不火速赶往京城。战争一结束后,我就着人南下打听消息,那人告诉我的情况却与当年无异,所以我才……”
原来并非他轻信,而是这其中竟然发生了这么些事。
“这件事我回去一定要查清楚。”他也不明白,为何他遣人来查消息,竟然会得到如此结果。
现如今他娘和发妻活得好好的,也就是当初查探的人,或是没有用心查,随意糊弄他;又或是受人指使,篡改真相。
想到这里,他的脸阴沉了两分。
“熹儿,你如今是随州知府?”顾婆子看向他,十分疑惑地讲道,“你的名字……”
若随州知府名叫顾熹,便只是同名同姓,她也定会找人查探清楚。
正因为他改了名字,才将一家人相认的时间又往后推了去。
顾熹立即答道:“当年先皇沉迷方术,在我们秋闱考试前将蓬莱道人刘熙奉为皇叔,赐皇姓裴。因要避讳,我只得改了名,那一年的举子与许多新生儿都改了名,这事院首大人也知晓。”
突然被点到名的张院首只得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顾乔拧眉,忍不住问张院首:“院首大人,为何我有个朋友名中仍然带西?”
她想到了顾学西。
张院首回道:“先皇驾崩、新皇即位,新皇搜出了这蓬莱道人与叛军勾结的证据,这才知晓,原来是蓬莱道人谋害先皇,遂将蓬莱道人枭首示众,故后来之人不必尊讳。”
“竟是如此。”顾乔讶异。
那时候她还没出生,陆少祈也才几岁,还是个不记事的孩童,他们哪里会往这些地方查,怪不得不知缘由。
“好了,现在一切都说清了,活着就好!”顾婆子连忙讲道。
正在这时候,梅执勇急匆匆地进了门来,然后对着屋内的顾睿讲道:“顾大人,您的管家找您,说是……顾夫人到宅子了,正在四处寻您。”
顾夫人?
听到这个称呼,屋内众人惊疑不定,顾婆子想到什么,有些迟疑:“熹儿,你……”
“听闻顾大人与妻子相爱甚笃,临别之前还作词一首?可有此事?”顾乔问道,心中隐隐有了怒意。
人回来了,儿子还是儿子,爹还是爹,可这件事唯独对梅氏不公。
因为——丈夫不再是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