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这么一拽,沈素年手里的布料一个不稳,竟然就掉在了油灯上了。
"哎呀,这个东西很重要的!"沈素年眼疾手快地一把将那破布捞了回来,但是纵然她动作很快,火舌还是烧到了一些布料。
陆宸见沈素年伸手去拿,那火舌都卷在了沈素年的手背上,顿时露出了心痛的神色,急忙上前,一把捉过了她的手,说道:"一块布而已,反正也没有什么线索,烧了就烧了,你这手不痛吗?"
"不碍事,不过一点小火苗。"沈素年急着看那块布的损伤,挣开了陆宸的手,将那块破布捧起来,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遍。
因为那块布料太过陈旧,火一点就着了,虽然沈素年抢救及时,却还是烧了一个小洞。
沈素年懊恼地用手指去擦那个小黑洞,却敏锐地发现,那里似乎有些不同。
她心里一惊,凑近了油灯,再次端详起上面的图案来。因为火烧的正是图案那一处,那锦鲤被烧掉了一个尾巴。
然而,这图案中,挨着黑洞的部分,却颜色鲜亮如旧。
她用手指细细摩擦着比较鲜明的颜色,发现上面的触感,比其他地方更显得突兀。
沈素年心里一亮,忽然将那快布料凑近了油灯,又让它烧了起来,烧的地方,正是图案上的锦鲤。
那条锦鲤很快被烧成了一个黑洞,唯有中间的腹部处,一点鲜明依然完好无存。
"是朱砂,是一枚朱砂的痕迹。"沈素年的眼睛亮了起来,声音抑制不住兴奋,"而且不是普通的朱砂,这种朱砂,可以抗火,烧不坏,也不褪色。"
"我知道这种朱砂,是一个小番国的贡品。"夏侯钊本来因为拽了沈素年一把,正满心愧疚,此时见沈素年发现了线索,也都欣喜若狂地插话道。
"贡品?我这就去找昭王,让他查一查这贡品到底赏赐给谁,这样,查找世子的线索就有了。"沈素年高兴地说道。
"这么晚了,我陪你去吧。"陆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想起回程的路上昭王叫了沈素年上马车,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和不放心,急忙开口道。
"那我也要去。"夏侯钊也开口道,见陆宸目光沉沉地落在了自己身上,又急忙补充道,"你们没哟令牌,进不去王府的。"
他说得很有道理,陆宸竟然无从反驳,只好冷哼了一声,赞同让他随性了。
三人又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昭王府。
这是沈素年第一次来昭王府,昭王府很大,但是却有些冷清的感觉。
进了院子,里头的下人少的可怜,即便有几个巡逻的守卫,也都是穿着铠甲的士兵,冷冰冷的杵在岗位上。
陆宸一行人刚走进花园,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扑出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妇人,一把拉住了陆宸:"照儿,照儿,你回来了?你回家了?快跟娘来,娘给你做好吃的,快来___"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拽住了陆宸的袖子往里头拖。
沈素年和陆宸两人是一脸懵逼,只有夏侯钊上前挡住了陆宸,低声道:"皇婶,你认错人了,这个不是照儿,是我的朋友,我是阿钊啊。"
"不是照儿吗?你说谎,他分明就是我的照儿!"昭王妃一把扑了上去,就想捉住陆宸,低声软语地哀求道,"照儿,我是娘啊,快到娘这里来。"
陆宸见她那痴痴的模样,也实在是可怜,正满脸纠结的时候,昭王听见了动静,由提着灯笼的下人送了出来。
他看见昭王妃这个模样,心里头十分的闷痛和难受,上前安抚道:"梨儿,这不是照儿,是阿钊的朋友,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找照儿呢,很快就将他找回来了。"
昭王招了招手,让下人上前将昭王妃扶了下去,昭王妃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陆宸,目光痴痴的,让陆宸心里很是难受。
"你们这么晚来王府,是有什么急事吗?"昭王这才看向了沈素年,问道。
"的确是有急事,我想我可能发现掳走世子的人都线索了。"沈素年回道。
"真的吗?真的?"昭王想不到他前脚才委托了沈素年去查,居然后脚就有线索了,实在是欣喜若狂,急忙将他们几人请了进屋。
灯火通明的书房里,沈素年那块破布拿了出来,
指着上头的朱砂点道:"刚才我将这证物拿回去研究的时候,无意触了油灯,却发现这上面,在锦鲤的腹部中,其实滴落了一滴朱砂,而且,这滴朱砂,不是寻常的朱砂,这朱砂烧不坏,并且不会褪色,五殿下说这是周边番国进贡的贡品,王爷只要查一查这贡品,到底被赏赐给了哪些人,就可以有眉目了。"
"朱砂?"昭王接回了那块布,整个人都激动得颤抖,"我拿着这块布快十年了,我居然没有看出啦,那上面还滴了一滴朱砂,我居然没有看出来---"
夏侯钊见他悔恨得直想扇自己的耳光,急忙出声劝道:"皇叔,你千万不要太过自责了,这是好事,现下还是要找照儿弟弟要紧。"
"对,我明天就进国库里头去查册子。"昭王十分不好意思地用袖子草草地擦了一擦自己眼角的老泪,说道。
三人点头,这才离开了王府。
来的时候,本来是夏侯钊领着他们进来的,但是出去的时候,却是陆宸走在前头。
偌大的王府,弯弯绕绕的,天色又黑,陆宸居然也准确无误地走出去了。
夏侯钊再次惊叹道:"陆宸兄弟,你这认路的本事真是厉害了,这黑乎乎的,你才走进来一回,你就认得路出去了?"
陆宸下意思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个昭王府特别的熟悉,就好像走了无数回一样。"
这话说得,沈素年倒是眉心一跳。
夏侯钊也回过神来,对着陆宸看了看:"不是,陆宸兄弟,你小时候被人家拐卖了,我昭王叔儿子也被拐走了,你不会就是我堂弟吧?"
陆宸脑子里头也懵懵的,他虽然性格洒脱,不拘小节,可是心里头,其实也有一个奢望的。
他也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啊,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的人。
沈素年却摇了摇头道:"昭王说世子被拐走的时候都有十一二岁了,应该记事了才对,陆宸若是世子,难道还不记得自己的爹娘吗?陆宸你是什么时候被拐走的?"
陆宸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想了想,最后还是无果,道:"我不记得了,我当时不记事,就记得在黑市里头被人家打,然后还有乞丐堆里头抢食,其余的东西,我一概都不记得了。"
"那你在乞丐堆里头过了几年?你师傅将你带回去的时候,你有多少岁了?"沈素年又问道。
陆宸脸上的神色更加的茫然了:"我多少岁?我现在多少岁,我都不知道,更别说我师傅了。"
"那还有一个办法,昭王说世子的左肩有胎记。"沈素年一边利落地说着,一边上手,将陆宸左肩的衣服扒了下来。
然而,陆宸的左肩上,只有七零八落的伤痕,哪里有什么胎记?
"照儿弟弟的胎记我看过,像柳叶一般的,看来陆宸兄弟真不是我皇叔的儿子了。"夏侯钊也看得分明,摇了摇头,很是叹息道。
陆宸拉好了自己的衣衫,向来不曾想过自己家人的他,心里忽然柔软了起来。
刚才那昭王妃的模样,至今任然盘旋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他的家人呢,是不是也像她一般,一直在寻找着他?还是早就已经忘了他这个人了?
三人各怀心事,回到王府后都没有再说话,匆匆洗漱睡下了。
大家都多日没有好好休息,这一觉都睡得特别沉。
但是陆宸却做了噩梦。
他梦见自己陷入了一片漆黑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能感觉到身上剧烈而锥心的痛意。
他被吓醒了。
自从长大以后,陆宸想来胆大包天,他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做这样一个梦,而且梦里头的恐惧,又是这样的真实。
他心里头纳闷,穿着靴子起来,又下意识地拉开了自己的左肩看了看。
但是他的肩头上,伤痕遍布,痕迹零落,完全看不出胎记的模样。
这样伤痕都是师傅以前发怒打的。
有的是用辫子,有的是用匕首,他这肩头上的肉都不知道重新长出了多少次了,哪里还能看出来胎记不胎记的。
不行,他要找时间回去问一问师傅才行,师傅也许会记得他当初来的时候,有没有胎记。
他心里头正胡思乱想着,外头沈素年的声音已经响起了:"陆宸,我要去六扇门了,你留在王府,如果昭王那边有什么消息,若是急的,你就去六扇门找我。"
陆宸这才迅速穿好了自己的衣衫,神色寥落地走了出来,对她道:"你不吃早饭吗?这样子你身体吃不消的。"
"我吃,我拿两个包子,我怕六扇门那边会有什么事情。"沈素年看了他一眼,目光停滞了一瞬,语气柔和了下来,"你昨晚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