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承毅刚进门就忙着开灯开暖气,所以直到他踉踉跄跄把他那只看起来并不重的拉杆箱弄进客厅时他才完全看清整个客厅的格局。
宋杨似乎把整个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客厅比之前大了一半,墙面也被粉刷成深邃的蓝色,正中摆的那张布艺沙发几乎占了客厅的三分之一。
“哥,怎么样,这房子装修的还合你心意吧?我可是把我老姐请出来了,就为了给你装修这房子。”
宋扬的微信消息进来,庄承毅在那张宽敞的沙发上翻了个身,细长的手指戳开屏幕上的语音气泡,宋扬独有的音色便通过扬声器流淌出来。
大概是许久没有听到这声音,宋扬的那句“哥”听在他耳里竟有些失真。
宋扬是当年在部队里他手底下的一个兵,是他们特战队的队员,十分骁勇能战,后来因为一次任务受伤了退役转业了。
这几年听说是回家接手了家族生意,庄承毅这次回来,也才知道两家是世交,颇有些关系。
宋扬那家伙也不知道哪里打听来的他也被从部队揪回家里,自已联系上来,还自告奋勇说要给他买的新公寓装修。
他愣了会神,才甩甩脑袋摁住聊天界面下方的对话框,不急不慢的录着语音。
“嗯,勉勉强强吧。”
“勉强?皓哥你这可不够意思,我前前后后忙活了有大半个月,你跟我说就勉强?”宋扬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还是熟悉的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儿,庄承毅在这头轻轻地笑却没有什么和他调侃聊天叙旧的心情。
“好了好了,你也甭郁闷,房子不错。行了吧。”
“那还差不多,不过哥,我听说你结婚了?”
庄承毅的笑容一僵,很快缓和下来,“没错,刚结婚不久。”
那头忽然也沉默了,然后忽然拔高了声音,“皓哥你可不够意思了啊,你结婚都不请兄弟几个?太不够意思了!”
庄承毅几乎能想象到宋扬是怎样一脸愤怒的表情,愣了几下才对电话里解释道:“刚回来,就结婚了,家里安排的,所以也没叫你们来。”
那头忽然沉默下去,传过来的只有一下又一下的呼吸声。
半响,钟才听到他小心翼翼地声音。
“皓哥,那你这是…放弃了?”
庄承毅一愣,握着电话半天没有声响,脊背下的沙发柔软庄承毅却始终觉得有什么东西咯着他的脊背,又疼又难受,但却没有办法将他拿出来。
“嗯,算是吧。”庄承毅沉默半天,忽然低声回答了一句,呼吸纠缠在鼻尖,使他的语气多了一份挣扎的意味。
“哥,你自己觉得好就行了,别太委屈自己,这么些年,你低姿态也做够了。”
宋扬的声音一下子轻了起来,混着电话里嘈杂的声音却愈显得平静。
“你什么意思?”庄承毅皱起了眉头,觉得这话里有话。
“皓哥,温澜回来了,就在前天,肖子告诉我的。”
宋扬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平平淡淡,庄承毅却觉得隔了万重山水,隔了无数时光和宽阔无边的大海。
某些记忆化身浪潮,拍岸而来,一下又一下击打着心头的石岸。
庄承毅抓着手机,耳朵贴在扬声器的一侧听着从里面传出来的字句,另一只手拿着热水壶往杯子里倒水。
刚烧开的热水沸腾着被倒进玻璃杯里,杯口泛起一圈钟色的雾气,他盯着那团凝聚在杯口的水汽,耳边的语音伴着电流声涌进他的耳朵里,似乎被按了循环播放键,在他的耳朵里,脑子里,反复重复着末尾的那句。
“对了,温澜回来了,皓哥你知道吧?”
庄承毅其实很清楚,他知道。
就在两个小时前,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屏幕里的颜文字很熟悉,发件人尾号也是他七八年倒背如流的那一串。
发件人语气闻温婉,亲切又不失分寸的提醒他,她回国了。
庄承毅在家里坐了很久,靠在酒柜门下,屁股下抵着冰凉的大理石,他还在纠结究竟要不要喝酒,是喝血腥玛丽还是上次朋友送的拉菲。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慕潇潇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没有喝酒,他意识清醒,深刻的清晰的感受到慕潇潇一点一点侵袭在他的脑海里,连带着她的发丝,她的眼神,她的全部
。
他忽然很想慕潇潇,这种想念不具名,他有些迫切想要见到她。
“嗡嗡”两声,手里握着的手机振动两下,庄承毅低头,一条消息又闯进他的视线。
“你来接我吗?”
庄承毅垂眸,隔了许久才在手机点击几下,摁了发送健。
“道明面馆。”
随后,翻出通讯列表,直接将电话拨给了慕潇潇。
“喂?皓哥?”宋扬的喊了他几声。
庄承毅回过神来,应了声,“我在,你继续说。”
“皓哥,你结婚的事,要告诉温澜么?我觉得她这次回来就是来找你的…哼,这妞不知道在国外受了什么委屈,转眼又回头来找你了。”
宋扬哼了声。
庄承毅默默将手里的水杯握紧,平稳呼吸,道:“随便,不用刻意告诉她,她自然会知道的。”
挂了电话,庄承毅的好心情全然不见,心中有些郁闷。
平日里总是上扬的嘴角此刻抿成了一条薄薄的线。
挂在他那俊美犹如刀刻的脸上,显得薄情又高冷。
慕潇潇到家时,刘原和刘兰山已经睡下了。
老年人作息时间规律的很,每天定时定点睡觉,最近慕潇潇表现的对公司事务上心的很,刘兰山心中欣慰的很,这几日来也没有熬夜加班,而是跟着刘原早早休息,养生起来。
慕潇潇慢吞吞的爬上楼,洗了澡,浑身食物的气息被冲刷干净。
她靠在卧室的懒人沙发背倚上,思绪一点一点被牵引回今晚,那个滚热喧嚣的面馆。
她和庄承毅去吃了拉面,两个人坐在拥挤得小店里靠着雾蒙蒙的玻璃窗像天底下所有重逢的好朋友一样寒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