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乔雪死后,明朗一直自己一个人带着明乔。明父明母曾劝过他再找一名女子做明乔的妈妈,明朗都找借口拒绝了,说明乔还小,突然来了陌生的人她会不适应的。拒绝的次数多了,明父明母便也不多说什么。
只有一次,星期六下雨,明乔放假在家,五指张开贴在透明的窗户上感受雨滴击打的感觉,好像有点痒痒的。明朗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见了说:“明乔,你注意安全,别摔下来。”
明乔此时正站在椅子上,胳膊和手使劲往上够,以图摸到更多的水滴。忽然的,明乔放下手,跳下椅子,幽幽的说:“下这么大的雨,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淋湿。”
乔雪难产而亡,她亲了亲明乔的额头便死了,没有看到她调皮可爱嫁为人妇的模样,没有亲密无间的参与明乔的成长,明乔对她的感情像是与生俱来的母女情感。刚才她贴在玻璃上往下不经意一看时,看见一位提着菜还抱着孩子在雨里奔跑的母亲,忽然想起来:妈妈会不会淋湿呢?
明乔用的声音不大,刚好可以传到明朗的耳朵里面。明朗掀报纸的手一顿,通身像被打了一个重重的闷棍般,他有些庆幸幸亏父母去参加婚礼,不然的话听到明乔的话又该唉声叹气个不停。
明朗站起来,将乔雪抱在沙发上,而他坐在沙发前的桌子上,揉揉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耳朵,温柔说:“妈妈不会淋湿的。”
“可是妈妈没有带伞。”明乔明显不打算只是单纯的听明朗的话。明乔没有见过乔雪,乔雪亲吻她额头的时候她只会哭。
明朗坐到她旁边,拥着她,感觉她已经不是那个跟她说妈妈去了远方就会无条件相信的小孩子了。但是呢,明乔一天一天长大,明朗哄骗小孩子的能力可没有一天一天增长,面对明乔的话语他只能用沉默来抵抗。
明乔依旧在明朗怀里幽幽诉说,说的久了,难过就漫上来,变成了泪水,到了最后干脆在明朗的怀里哭起来了。明朗心疼的抱着她,擦掉她的泪,说:“明乔,你别哭,妈妈是不会淋湿的。”
明乔本身就很难过,加上明朗语言的笨拙就觉得更加难过了。在明乔看来,爸爸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妈妈。
明乔带着眼泪跃出明朗的怀抱,把难过全都吼出来了,“爸爸,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妈妈呢?”
明朗当时就愣在那儿,他过度解读了明乔的意思,他以为明乔再说:“爸爸,你怎么一点都不爱妈妈呢?”
明乔吼完话就跑进房间里面,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面。明朗回过神来去敲明乔的门:“明乔,明乔,你开门。”
除了这两句话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明朗无奈只好又回到沙发上坐下,盯着报纸发呆。直到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才回神,电话带来的是极不好的消息。
明父参加婚礼,刚开始的时候与人谈笑风生,甚至能够与人喝酒划拳,开开新郎新娘的玩笑。在喝了一杯酒之后,明父觉得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
本来坐在明父旁边的明母看见老伴的动作,皱眉劝道:“老头子,是不是难受了?难受了就别喝那么多的酒,留心身体点。”
明父突然的心烦意乱,摆摆手道:“我没事,你别管,管好你自己就行。”
说完就又跟别人喝酒去了,明母劝不动他只好摇头叹气。明父喝的酒多了,感觉头越来越昏沉,以为是自己喝多了,便开始拒绝来敬酒的人,自己去卫生间了。
在路上的时候,明父一直扶着墙壁,心脏开始隐隐的痛。不行,越来越痛了,明父额头开始冒虚汗,眼睛也看不清楚东西。正好有一位姑娘从卫生间出来,看见虚弱的明父上前搀扶,“大爷,大爷,您没事吧?”
明父耳朵耳鸣的厉害,姑娘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面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进来的,但是隐隐约约的可以听清。明父抓住姑娘的胳膊,急切说道:“快……快送我去医院。”
明母见明父老久不回来,心里开始焦急要外出寻找。刚站起来新郎的父亲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大妹子,你快去看看老明吧,救护车已经到了就在门口。”
明母赶到的时候明父正在担架上,不停抽搐口吐白沫。明母一个惊叫扑上前去,不停摇晃明父的身体。医护人员问这是谁呀,旁人说这是病人的老伴,医护人员把明母拉开,“别晃,别晃,他可经不住晃。”
电话是从医院打来的,明朗都能够从电话那端听到明母撕心裂肺的喊叫。明朗跑到门口打开门,想到房间里面生闷气的明乔,又去敲门道:“爸爸有事出去,你一个人在家乖乖的,别乱跑,听到了吗?”
里面没有声音,但是明朗知道她听到了。
赶到医院之时,明母正哭天抢地的往墙壁上撞。明朗吓了一跳,跳到明母面前,明母的头狠狠的撞向明朗的胸膛。明朗顾不得痛,按住明母的肩膀让她安静下来。明母开始责打明朗,仿佛明父的死亡是明朗造成的。
旁边立着的人都劝说:“明朗你好好劝劝你母亲,人死不能复生,活人该好好生活,你也要节哀。”
明朗眼睛蒙着眼泪,用力点头。他伸手顺气息不顺的明母的背,“妈,您也别太伤心了,爸他走的也很安详,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向爸爸交待啊。”
明母一下子甩开明朗手,生气道:“什么叫你爸走的很安详,你觉得你爸这一辈子享过什么福?他还……还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子!”
说着,明母又开始痛哭,明朗不好开口劝。明母现在情绪不稳,说什么她都听不下去,手依旧顺她的背。明母的气息越来越不稳,呼吸加重。明朗抬头看,明母的嘴巴大大长着呼吸很困难的样子,“医生,医生,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