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苡蹲在黢黑的泥沟旁抠起一爪淤泥，瞄准十步外的大水牛……
“啪嗒。”
地里的水牛甩了一下尾巴。
“何苡！”斜后方传来一声吆喝，在山谷之中被渐渐拉长。
晨曦里，一个大脚女人担着两桶粪水摇摇晃晃朝村头走，何苡喊道：“梅子婶婶。”
“你奶奶要给带的那包种籽搁在柴垛上边呢，你取了拿回去吧。”
“嗯。”何苡乖乖点头，从田埂上站起来，田野尽头杨柳依依。那时候的何苡还没有发现乡间无穷尽的青山绿水，却会在听见房屋掩映下的鸡鸣犬吠时放慢脚步。
他手上拿着竹棍左一下右一下扫荡过杂草丛，前面小孩子们嬉闹的笑声便透了过来，何苡一个猛子扎进草丛，想要直接穿到空地那边去。
“一，二……三。”
“嘿！”
阔叶丛抖动两下，何苡便一下冒了出来。哪里知道面前恰好站着一个女孩子，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何苡所没有想到的，是其他人或许他还要嘲笑一阵，可何苡却不认识她。
她坐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然后再用一只手撑在地上稳稳地站起身，似乎是觉得丢脸了，独自走到渠沟上面的石板桥那儿，沟里米粒大小的鱼儿成群游过。
这个小意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惹得大家一阵哄笑，何苡熟识的几个人正凑在一起玩捉迷藏，这时也停在原地。
“我要来一个。”何苡问一个男孩，这块空地是他家的。
男孩拿手一指，道：“你排在她的后面。”
站在石板上的女孩子一直朝他们这边看，见许久没人理她，就悄悄从田间小路上离开了。
阿芣实在不想和这帮小屁孩玩儿。
何苡扯扯旁边一个女孩的袖子，问道：“那是谁啊？”
“不知道。”女孩抖抖双马尾，道：“她一直绷着一张脸，好吓人。”
空地安静了一瞬，溪流叮叮咚咚地从石板桥下蜿蜒而过。
乡间人午饭吃的晚，何苡不急不忙去梅子婶婶家拿种籽时，正午的日头才有偏斜。
她穿过田埂，远远听见前面有人吆喝，那个只有一只手臂的小女孩正趟在泥水里，用仅有的左手在水牛的眼睑上来来回回地搓，大水牛扇扇耳朵朝她喷着鼻息。
“让开！让开！”
那牛的主人拖着犁不断吆喝道：“不要拿泥巴糊牛，糊到眼睛上了它要生气的！”
何苡搓搓自己手上残留的淤泥，梅子婶婶就担着空桶回来了，一个大嗓门喊道：“苡苡，过来。”
梅子婶婶放下空桶，吁了一口气道：“不是她糊的，是徐家那个鬼头今早丢了泥巴玩的。”
“哦哦。”牛主人应了几声，梅子婶婶招呼叫桔子的女孩道：“回去吧。”
何苡连忙蹲下钻到另外一条小路上，才钻了几步，就被一记石块砸在背上，疼得他惨叫一声，抬起头时阿芣已经跑过来拨开茅草丛，直勾勾地看着她。
何苡一蹿而起，摸着背道；“你干嘛？”
她不认识这个女孩，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