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东宫。
“赵姑娘可醒了?”
“太子殿下请您去花厅……莫要让……”
“若再不起……奴婢就要……”
门外的声音断续传入正躺在雕纹梨木床的人耳中,令其不禁皱起眉。
半刻钟后,床上的人儿眉眼微动,缓缓睁开眼,望着上方的粉色帐顶,眸中浮着些许茫然。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死了吗?这里是哪里?
曲华裳扶着昏沉的脑袋,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打量了四周一番,心中疑惑愈发多了。
这里……绝不是大成!
还未理清思绪,就听掀起珠帘的哗啦啦声音,曲华裳循声看去,入眼的是身着澄红齐腰襦裙的女子。
女子屈膝行了一礼,语气温和道:“之前一直不见赵姑娘应声,奴婢只好冒昧进来打搅您。若您歇息好了,请随奴婢去花厅。殿下在那儿等您许久了。”
曲华裳怔然,柳眉微蹙,她从未见过此人!可为何她会觉得熟悉?
还有,赵姑娘是谁?是她吗?
女子扶着曲华裳下床,坐到梳妆台前,曲华裳抬眼看着镜中人的容颜,待看清了,曲华裳顿时懵了,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眼底闪烁着浓浓地震惊。
这镜中的人,不是她!
曲华裳身子微微颤抖,拿起袖子用力擦拭铜镜,期盼着这只是晃了神而已。
她怎么会变了模样?!
然而,镜中映出的容貌没有半分变化。
“赵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奴婢为您梳妆打扮如何?”立在一旁的绮月带着探究的眼神问道。
曲华裳这才记起旁边还有人,神情有些不自然,接着柔柔笑道:“无事,只是瞧着镜子不大干净。”
说完,曲华裳忽然顿住,恍惚看着前方,而脑中猛地涌进大量破碎的记忆……
直到被绮月带到花厅,曲华裳依然没有回过神。
但她知道,她已不是曲氏华裳了。
曲家,没了。
“这人怎么了?不过几日不见,是成傻子了?”只见一个眉眼散漫的男子懒散坐在花厅上首,肆意的目光在曲华裳身上不停打量。
曲华裳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行了一礼后,默默垂首站在一旁。
记忆中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赵怀舟,是北周吏部尚书之女,前几日因在上香时不小心落入河中,被太子所救,带回东宫安置。
楚胤见人不语,哼了声,“赵姑娘是觉得孤的东宫招待不周,对孤不喜?”
闻言,曲华裳压下纷杂的记忆,面色沉静道:“臣女不敢,臣女只是敬畏殿下,不敢多言。”
楚胤嗤笑一声,“敬畏?孤可不喜欢满口胡言的女子。”
北周百姓谁不知,皇帝瞎眼,那么多个文武双全的皇子不要,非得立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太子,整日只知促织斗鸡,时不时还去民间溜达溜达,美名其曰说是去体察民情。
也正因如此,北周百姓偶尔在坊间瞧见这位太子爷见怪不怪了。
原主的记忆里只有纨绔太子的传闻,从未有过实打实的接触,曲华裳只好装作惶恐的模样,喏喏道:“臣女不敢。”
楚胤起身,背着手站在曲华裳面前,微微弯下腰,附在她的耳畔边,缓缓启唇,“救你一命,以身相许如何?”
曲华裳猛地僵住身子,背上不住地起着鸡皮疙瘩,忍不住退后一步:“殿下,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臣女父亲已经为臣女定下一门亲事!”
定下亲事是真的,但不过是两家私下心照不宣约定的,并未交换庚贴。
一片静默。
正当曲华裳以为哪儿惹怒了阴晴不定的太子爷时,楚胤忽然大笑出声,傲然道:“孤看上的人,谁敢抢?”
曲华裳默了默,确实,除了他爹,太子爷看上的哪个还敢要?
可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给她一次重活的机会,难道又让她再次死在后宫之中吗?
曲华裳忽觉茫然,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那她重活有什么用?
她就只能坐以待毙?
曲华裳静静想着,她需要捋清思绪,思索接下来要走的路。
因为大成,就在北周的南边!
这时,一位年约四五十的中年男子匆匆走进花厅,只听他道:“殿下,圣上宣您和赵姑娘进宫。”
他又悄悄看了眼正沉思的曲华裳,小心翼翼道:“尚书大人也在宫中,奴才还听说圣上砸碎了个杯子。”
“哪个尚书?”楚胤轻飘飘地瞟了眼他。
林管家咽了咽口水:“吏部尚书大人。”
自从入主东宫,楚胤每日在朝堂上迎接的便是各位大臣愤恨的眼神,还有四面八方的弹劾。
弹劾内容也是有趣的,上到他走路不小心一跤,被批毫无太子威仪,下到偶尔辣手摧花,被批不懂风雅没有人性。
明明井水不犯河水,这些朝臣却偏偏非得前仆后继地盯着东宫,使得楚胤不得不练就三寸不烂之舌。
面对赵尚书那一番强抢民女的指责,楚胤非常无辜地看着仁庆帝:“父皇,儿臣确实是带了赵姑娘回东宫,可事急从权啊,赵姑娘落入河中,儿臣不顾自己安危拼死把人救了上来,赵姑娘当时昏迷了,没法,儿臣只好把人带入东宫叫人诊治,后来赵尚书来东宫找儿臣要人,那时赵姑娘还不曾醒来,赵尚书说是赵姑娘父亲,可儿臣不知赵姑娘身世,哪能赵尚书说要人就要人啊?”
赵尚书瞪圆了眼,颤抖着唇一时不知怎么言语,这,还能这样颠倒是非!
深知自家儿子脾性的仁庆帝更是忍不住扶额,哪个朝廷大臣会跑去乱认女儿的?
仁庆帝清了清嗓子,“既然是个误会,太子给赵尚书赔个不是,这事儿也就过了吧。”
皇帝要护着亲儿子,做臣子也不好继续揪着不放,赵尚书忍下怒气,等着楚胤赔罪,却不想不着调的太子爷接着又不着调了。
“赵尚书,此事是孤做过了。”楚胤微微颔首,而后笑眯眯道:“孤会亲自挑个好日子上门道歉,并将孤为赵姑娘准备的聘礼的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