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热风习习。打靶场设在大山里一-处空旷的平地上,命令一下,立即枪声四起,报靶的声音此起彼伏。她举着一把五四式手枪,像个女游击队队长一般冲上山头,对着可恶的敌人!
敌人,自然是假想的,靶子竖立在100米外。听到一声哨响,杨珍珍狠狠地抠了一下板机。“砰”的一声,子弹飞了出去,枪口前顿时升起一片白烟,耳朵里也“嗡嗡”直响。那声音震天撼地,像是穿透了她的胸膛。五枪下去,山坡上一片尘土飞扬,子弹偏偏不往靶子上跑,就爱亲近大自然的花草树木。
杨珍珍,很干脆地就收获了一个偏靶!
“给她再上五发子弹!”大队长朱亮在她身后沉着命令道。
朱亮五十开外,头发已经有些花白。此人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参加过西南边境的那场战争,曾有“军中神枪手”的美誉。听说,朱大队长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带军训生了,所以对杨珍珍她们的训练要求是格外严格,一招一式绝不含糊。军训不久,他就被珍珍他们在后头偷偷叫成”巴顿队长”了。
面对了杨珍珍这样一个走后门进来,外形加高考成绩都合格,甚至是上乘,却又笨到彻底的笨蛋兵,他双眉紧皱,面色铁青。
军训班长给杨珍珍上足子弹,她又一次做女游击队队长状凛然开枪,重新瞄准后,耳边听到有人喊“何博士。”
杨珍珍心一惊扣动扳机,子弹出膛时巨大的后震力撞得我肩胛窝隐隐作痛,也不知打中靶心没有。可惜,又一次荒山秃岭颗粒无收。
她回头去看,那人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戴着爵士帽,被迎入了军营里。
“看什么!专心训练!再上五发!”朱亮踱上了步子,眉心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杨珍珍举枪的手哆嗦起来,冷静冷静,我不能这么,糟蹋伟大人民的正义子弹啊!还好,这一次不是光头,有一个打了个8环,一个打了6环。可是还是不及格呀。
她的眉心不由地紧蹙。
“再给她上子弹,上五发!”朱金亮不踱步了,叉腰站在一处高坡上,眉心的疙瘩变成了一块铜钱大的红色。
终于终于,杨珍珍以四倍于同学的子弹量,获取了一个手枪射击的及格。
可还有步枪射击呢。装弹、卧倒、出枪。
杨珍珍的几个准备动作一气呵成利索完好。军训班长在一旁鼓励她说:“就凭这动作,打‘光头儿也是好样
的!”
同学们都笑。她心里却一阵扑腾,生怕他一语成谶。
好在,上帝还是给她留了点面子,步枪没这么丢脸,一次就过了。从打靶场上上走下来的时候,她只感觉两腿发软,身上的军用作训服已经湿了大半了。
射击补考回来的路上,晚霞当空,晃荡的大卡车里,学员们一起高歌:“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
男生廖丹毅凑到杨珍珍跟前说:“老乡,你可真给咱北京人长脸呢!我们都是5发子弹,您却来了个20发,过瘾吧!绝对得特殊人才啊!”
杨珍珍本能做的,就是除了给他一双愤怒的白眼,再给他一对更大的,出离愤怒的白眼。
可是她没,她不能再得罪别人,只好笑了笑。
而在当晚,辛烈来接杨珍珍下车,廖丹毅见是得罪了人,赶紧替杨珍珍打好晚饭。
因为在A大,好像大家都是“美食专家”,从来都是好吃就往死里撑。由在杨珍珍一手制造的一顿晚饭吃下九个包子的辉煌记录,其威力远远超过了射击场上的那20颗子弹,它的影响力和杀伤力,在未来的漫长时光中口口相传长生不老。这,是作为当事人的她在当时所绝对没有想到的。
这天晚上,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早有安排,军校领导突然在晚饭时间来看望他们新生了。
院长、政委、行人由军训大队长朱亮的陪同直接进了食堂。杨珍珍这群外招生的饭桌挨着门,头头脑脑们就先走转悠到我们这边来了。
杨珍珍当时就傻了眼,因为其中一个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了!
文木穿着一身墨绿色军装,身子挺得笔直,双唇紧闭。他没戴眼镜,凸现出他越发精致的五官。
他离她很近,却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愣着干嘛,快吃鸭,待会儿还要训练呢!”
队员挤了挤杨珍珍的肩膀提醒道,她才勉勉强强回过神来,满意地闻着一桌子食物的香气,表情像极了得到糖的小孩儿。
当晚的伙食是包子、绿豆汤。包子是三鲜馅的,味道香分量足,一个少说得有二两。那天晚饭前杨珍珍似乎特别饿,胃部已是牛命不能承受。
打靶这一关总算过了,虽然是一波三折浪费了大量人民的子弹。可能是心一落定,她的好胃口就来了吧。她一气儿糊糊涂涂地连吃了八个包子,正在为要不要去中间的大盆里取第九个包子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的当口,文木就驾到了,在饭桌前停下了脚步。新学员和着班长的眼色要起立敬礼,但他制止了大家要起立的动作,杨珍珍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她不知道文木什么来头!为什么来到军校!是巧合还是什么?
杨珍珍有点觉得,可能当初辛烈的推荐信没起什么作用,倒是文木不同凡响的身份帮她走的后门!
他当时肯定她的决定的话都还悠然在耳,如今见这情形,莫名就有种有种吃亏上当的感觉!
文木带着明显的口音,话语里带着浓重的关切之意:“饭菜还合口吧?习惯吗?吃好!”
杨珍珍惊愕地直视文木,没回答,气氛有些尴尬,班长一声咳嗽引得学员们争前恐后起立。毕恭毕敬回答问题。
轮到杨珍珍时,文木特别停下了步子,格外温和地问道:“小鬼,能吃几个包子啊?”
文木本来对杨珍珍来说就是故人,她入学前四处奔波也就一个月没和他联系,乡音却又令杨珍珍倍感亲切。
杨珍珍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周围人异样的眼光,飞快地盘算了一下,能吃几个?她觉得自己再干掉一个包子一点问题也没有。关键时刻她的大脑还是比较跟得上的,刻意拉开距离,于是起身报告道:“报告!九个。”
杨珍珍的声音并不小,但文木似乎没听清,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几个?”
杨珍珍抬起头,鼓起勇气伸手拿起了盘子里的包子,放到嘴边大口咀嚼。
军校的运动量不是大学体育课,甚至是体训生的训练量可以衡量的!
这才是她今天遭遇的第九个包子啊,她才不死要面子活受罪,饿着肚子喊万岁呢。得让这九个包子名副其实啊。
不久,关于那九个包子的打油诗就赫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黑板报上。它的作者,就是我的老乡廖丹毅。
很快,男生们又把这“九个包子”写进了军训联欢会的三句半中。女兵杨珍珍的光辉历史也就被载入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