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裴三月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熟悉的帐幔,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还未缓过神来。
她缓缓坐起了身,皱了皱眉头,脑袋还有些胀痛,想伸出手揉揉胀痛的脑袋,却一时愣住了,自己,已经没了右手。
她侧过头看着她空落落的衣袖,一时眸中尽是苦涩,久久化不去的悲戚。
从此以往,我便如同一废人,在这无尽的苍凉中,浑浑度日,我有何颜面去见母亲?我又有何颜面去见爹爹?
三月不经用左手捂住脸,掩住泪泣的面容以及那绝望的神情。
“阿姐,喝药了!”柒柒端着药走了进来,将药放在桌子上,透过青木屏风看着三月,只能模模糊糊地看一个轮廓。
三月急忙掩去脸上的泪水,将额头凌乱的发丝拨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三月看着走向前的柒柒,扯了扯嘴角,轻柔地道“好,放那里吧,阿姐等会儿再喝。”
柒柒看着三月,眸中全是内疚与自责,哽咽道“阿姐,若不是柒柒,阿姐便不会…”
三月柔柔地抚了抚柒柒的发顶,轻声道“柒柒,别乱想,阿姐没事的,不就是一条手臂么,没了就没了,只要柒柒安好,阿姐便也安好。”
柒柒忍不住地泪涌,哽咽着道“都怪柒柒,若不是柒柒,阿姐就不会如此,阿姐明明,明明这么喜欢剑术,如今,便也是连剑也碰不得了,柒柒心里难过,柒柒是个坏人,柒柒有罪!”
三月拉过情绪有些激动的柒柒,轻声笑了笑,刮了刮柒柒的鼻头“傻瓜,阿姐不是还有左手么,你看阿姐这么厉害,即使只有左手也能拿得起剑的。”
柒柒朦胧着眼,直直地看着三月“阿姐…”
“好了,乖。别伤心了,你看阿姐现在挺好的,不用担心阿姐,来,把药端过来吧,阿姐在这里喝。”
柒柒用手擦去眼角的泪水,镇定起来,“好,柒柒这就去!”随即跑过去,绕过屏风,将药小心翼翼的端过来。
“阿姐,来。”柒柒将枕头靠在三月的背后,安定好三月后,拿起床边的药碗,用勺子搅了搅,吹了吹,待到水温适合是就喂三月喝药。
三月接过药碗,一口喝尽,笑骂道“你还以为阿姐是你呢,喝个药也这么多事。”
“阿姐!”柒柒别扭道。
“好好好,阿姐错了,柒柒很乖很乖的。”
喝完药后,柒柒将药碗拿下去。三月着衣起身,蓦然嘴角一片苦涩。
呵,还真是不习惯。
随后对着一旁身着青衣的丫头道“长歌,去把宋伯叫到书房吧,我在那儿等他。”
“好的。”长歌欠了欠身就下去做事了。
书房。
三月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两只画眉在槐树间蹦跳着,看起来格外有生机,活力。
三月沉了眸子,若是它没了翅膀,它还飞得起来么?
“大小姐。”
这时宋伯走进书房,向着三月恭敬地作了一楫。
“宋伯,最近庄里可安稳了?”三月转过身来,看着宋伯,问道。
宋伯恭敬地答道“庄内一切事情都安稳下来了,前些日子里鬼城已经灰溜溜地离开了晋国。这一战,终是我们藏剑山庄打赢了。”
三月愣了愣“有过去这般久了么?”
“大小姐你恐是不知晓你已昏迷了三日,三日前安大夫来为你诊的医,昨日傍晚才离开的。宋公子也来过,不过永安城那边许是出了什么事,宋公子来看过你后便匆匆走了。”
三月低下了眸子,他,也来了么?
我这不人不鬼的样子,可真不想让他看见。
“是么,柒柒倒是什么也没给我说。”言罢转了话锋“对了,前日里那两名女子是谁?我怎么觉得那位红衣女子莫名地有些熟悉?”
宋伯继续道“那两位女子自称也是江湖中人,正逢在这边拜访一位老友便遇见了这种事,便也出手相助。我将这二位请进了清心阁,如今做客在我们藏剑山庄。”
三月皱了皱眉,又想到当时慌乱的场景,有些怀疑,轻声道“怕不是这么简单。”
“那需要我去查查么?”
三月笑了笑,道“不用,即是对我藏剑山庄无害,便也无需在意这些细节。好歹她们二人于我们藏剑山庄有恩,如今若是我们再这么逮着不放,倒也显得我们不诚了。”
“是。”宋伯看着三月,眸中有些疼惜。
三月沉下眸子,轻声道“她呢,她怎么样?”
宋伯声音有些颤抖,随即向着三月跪了下来,“大小姐,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教子无方,大小姐便不会…”
三月急忙去抚宋伯,可奈何怎么也扶不起他来,三月有些无奈,柔声道“宋伯,你这是做什么,折煞我了,快起来。”
可宋伯还是跪得直直的,鬓间花白也掩不住他神色坚定。“大小姐,犬女不忠,作出这等事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有一定的责任,还请大小姐责罚。”
三月看着宋伯,眸中尽是无奈。“宋伯,不怪小瑶,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是受害者。”
宋伯毫无动摇,依旧坚定地跪得笔直。“无论如何,犬女也欠大小姐一条胳膊,这是不争的事实。如今,便也拿犬女一条胳膊来换大小姐的一条胳膊吧。”
三月有些吃惊地看着宋伯,道“宋伯,你疯了!我真的无事,你这般可有为宋瑶想过!她自己本身就什么也不知道,她失踪的这段时间她受过多少苦你想过么!你就这样偏执地替她做主,可有想过她会如何?!”
宋伯还是一如既往地坚定道“若是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混账事,那么我相信她也会这般做的。”
“可是我不需要!怎么,一条胳膊对宋伯你来说就这般可有可无?你决定不了宋瑶的路该怎么走,而宋瑶也不欠我什么,我与她,是我们两的事,宋伯你还是不要参和了!”三月对于这般偏执的宋伯有些气愤了,“宋伯你还是好好为小瑶考虑考虑吧,毕竟,她可是你的女儿。”言罢三月便也匆匆离开了。
宋伯眸中苦涩,一片哀伤。
我怎不知,瑶儿是我的女儿?
我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想让她后半辈子活在愧疚中,我已经尝尽了这般滋味,不想让她也步她父亲的后尘。
这样,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