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忘川河旁，为沃地。
“九卿，你觉着黄泉里最稀有的东西是什么？”芾苼与九卿坐在沃地上，眺望着远处。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土与点点幽幽的灵光。
这黄泉，与鬼域的昏暗不尽相同，鬼域是整个空间都好似罩上了一层雾蒙蒙的薄纱。
而黄泉，却黑的透亮，灵气无比充沛，点点灵光为这片黑暗带来了丝丝光亮，不至于太过昏暗。
“最稀有？”九卿想了想，也看了看周围，勾着唇角道“大概便是这些灵光了吧。”
“也是，这八百里黄泉若是连这点光都没了，那就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芾苼有些庆幸地道。
“灵光？你们这两丫头果真还是太小了。这旧时的八百里黄泉呐，这些灵光哪里能起什么作用。”柳七从远处走过来，也坐在了她们身旁，脸上有些追忆，神情格外的憧憬。
芾苼立马来了劲儿，“哦？柳姐姐，这是为何？”
柳七看了看芾苼，缓缓道“万年前的黄泉呐，这八百里哪一片不是亮堂堂的？而且，格外的热闹，你们看见上一次的鬼市了吧，那种热闹可是鬼市也比不及的。”
九卿也来了兴趣“竟比鬼市还热闹？那是为何现在变成了这般？”
柳七黯了黯眸子，“因为，那指路照亮的神灵犯下滔天大错受了罚，从此离开了黄泉。所以自她走以后，这黄泉便再也没有了光，以至于当年的土著走的走，散的散，如今也就只留下这几个了。”
“原来黄泉以前还有这般奇事。”九卿有些惊奇地道。
芾苼听了，不知为何，心里有些莫名地触动。
“那神灵究竟是犯了何错？”她看着柳七，眸子里一片认真。
柳七看着她，随后又移开眸子，看着远处，淡淡地道“谁知道呢。”
芾苼有些好奇，对这个从未谋面的神经突然有了想见见她的念头。
“我见过比现在的黄泉更亮的地方。”九卿看着远方，神情里突然有了一丝温暖。
“哦？在鬼域？”柳七在一旁打趣地道。
九卿惊了眼，转过头看着柳七，有些惊讶地道“七姨怎会知道？”
芾苼神情莫名有些僵硬，坏了。
“叮~”
鬼槐树下的望魂铃响了，柳七眼角带笑，微微勾起了唇角“有魂灵来了，我得过去了。你们继续。”
来得，真是及时。
九卿一把转过头，经过刚才一闹，脸上竟爬上了些红晕。“你竟将我往事拿与七姨看了。”
芾苼带着些讨好的意味“我的好姐姐，你别看柳姐姐平时正经得很，可她却是最皮的一个。我自然磨不过她，索性便允她一同看了”随后，她又莫名硬气起来“何况我这是经过你应允了的。”
九卿看着她，就看着她瞎扯。
“我何时…”
“你上次说要我给柳姐姐说明你的情况来着，我寻思看不是比说更具体、更形象么。”
九卿看着她，顿时没了言语。她确实是想着让柳姨将她的往事写入阴卷中，可竟不知，这丫头直接给柳姨瞧了。
过了一会儿，她绯红的脸慢慢散了下了。
罢了，瞧便瞧吧。
反正，她与他，此生，定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
芾苼有些忐忑地看着她，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卿儿？”
“嗯？”九卿又恢复了她以往的清冷，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芾苼有些失落，还是不行么？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芾苼试探地问道。
九卿看着她，笑着道“看便看了，索性往事已去，又何必留恋？”
往事一场空，过去了的，便过去了吧。
芾苼心里有些遗憾，终究，这丫头果真去柳姐姐所言一般无二。
倔强又固执得可怕。
“你，不想见见他么？”芾苼轻轻地问道。
九卿敛下了眸子，有些失神。未过多久，她又镇定过来，看着芾苼“你不说，我都忘了当初你便是过来给他当说客的。”
芾苼但笑不言。
良久才开口道“我去过现在的鬼域，和你识海中的鬼域完全不一样。在我的脑海中，鬼域里一片光亮，那里有火光，虽然那光是绿色的。那里的魂灵生活得十分安详，你无法想象，那些个身材高大、魁梧的恶鬼居然能够相处得很好，在此之前，我都是无法想象的。你知道么，那里也有鬼市，是不是很惊讶？当时看到的我也很惊讶，他们每一个魂灵脸上洋溢的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们肆意且悠然自得。不可置否，公孙斐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
“卿儿，若不是条件不允许，谁又愿意作一个无恶不作的恶鬼，谁又愿意承受那无尽的苦楚？”
九卿低着头，一言不发，神色未明。
芾苼眸中有些气馁，缓声问道。
“你，还恨他么？”
九卿抬起头，看着芾苼，淡淡地笑着道“早就不恨了。”
“我与他，早就结束了。”
“所以，何来恨不恨的呢？”
芾苼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地看着九卿“九卿，你骗得了他，你也可以骗得过我，但是，你骗得了过你自己么？”
九卿看着芾苼，不言。
良久，才放下自己，苦涩地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不恨他了。”
“早就不恨他了。”
“我知道我这样对不住那些枉死的生灵，但我就是无法去恨他。”
芾苼缓缓地问道“所以，你才甘愿为他赎罪的么？”
九卿站起身来，转身，留给芾苼一个背影。
她还是没有说话。
但是，芾苼，还是知道了答案。
“你想知道，你走后他是怎么样的么？”
芾苼对着已经踏出几步路的九卿道。
九卿顿了顿，停下了步子。
“你，想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