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就是下元节了,往年咱们家都是在玉虚宫做道场,只是今年又有一些不同,因着二老夫人的事,咱们也与白云观牵上了线,若是再去玉虚宫,以开阳真人如今的名气,若是传出去恐怕不妥……”
曾老夫人点点头,不过,她想的却是另一回事,最近陈崇清跟她说起过,陈崇清因着其他的的事正有些头疼,隐约便听了些外头关于开阳真人的传言,说是最近也动了心思,想叫张老师去拜访一下,隔着一个武天师,大约张老师是请不来的,不过,听说萧家倒是与开阳真人走得近……
锦上添花,其实,她不大愿意去凑这个热闹,这也是陈崇清的意思,只是不想扯上关系是一回事,真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顾念着陈家在勋贵人家面前的脸面——如今开阳真人的名声正是鼎盛之际,她们若是再舍近求远,只怕传出去不大好。
她笑了笑,低头用茶碗盖子刮了刮茶盏中的茶叶,“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家刚逢了白事,多做一场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德婶娘眸子闪了闪,又笑着和文氏商量了一下细节,说了一会,文氏想到陈崇清的担忧,便顺便就说起了陈渝的事,“说起来,五小姐也二十有三了吧?”
德婶娘立刻明白了文氏在顾虑什么,笑着道:“可不是!明年五月就满二十四了。到时候,时间也该不多了,她从金陵回来的时候,我就琢磨着要带着她学一学中馈,要不是前一阵子事情多,她那个聪明的性子,说不准现在已经学会看账本了——做道场的事,我带带她?”
文氏笑的和蔼,“你是她的母亲,这些小事,自然你做主就好——至于人选,你心里可有个大概了?”
“人选么——恐怕也不容易,咱们陈家这样的门楣,总之,是不容易的……”德婶娘叹了口气。
德婶娘说的事情,文氏心里也清楚,别说是那些勋贵和他们这样的人家,就是普通人,也有五不娶,其中头一个,便是丧妇长女。
“老爷说,这件事不用我插手。”
既然老爷有心要管,那自然也该放心了,文氏提点道:“毕竟是广平的头一个孩子,他上心是肯定的,你也不要多想,该留意也还是要留意,到时候广平有了主意,你也好帮着参谋参谋——况且,你早准备着也免得到时候没话说。”
德婶娘知道文氏是为自己好,顺从的点了点头,只是心中却沉了沉,她一直觉得不着急,但是现在看来,有了三丫头的前车之鉴,倒让老祖宗关注到这件事上了。
回了清心居,嬷嬷拿着点心过来,她看了嬷嬷一眼,给德婶娘倒了杯茶,道:“夫人,老家来信了。”
德婶娘皱眉,老家的人没事从不找她,找她就是有求于她,这次想来也没啥好事如此心情也有些不悦,眉头一皱。
“什么事?”
嬷嬷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黄藤纸放到桌上,“表少爷要参加明年的考试,老夫人给您带话想让您打点一番。哦,电话里说表少爷早就出发了,要先去市里拜访一位老师——电话里说是八月底的,估么着表少爷下个月才能到。”
德云轻嗤一声,眼中的讽刺毫不掩饰的泄露出来:“打点!给萧旻打电话不是更方便?说白了还不是要钱,她们知道,我就算拿了钱,也没有这个路子,到最后,我求到市里的夫人头上去,她们却里子面子都保全了——母亲没有这样的算计,真真是我的好大嫂!”
“表少爷到底也是萧家的血脉。”
“萧家的血脉——”德婶娘冷笑一声,眼中不屑又不甘,“顶着萧家的名头,萧家又给我多少实惠呢?不过是说出去好听,面子上好看罢了!”
周嬷嬷不说话,她心中隐隐有些不赞同——毕竟,说白了,萧氏能嫁到这陈家里来,还是沾了萧家的光。
萧家,若论起来其实与其他人的情形也差不多。
萧氏曾祖父认识的人颇多,萧氏的祖父虽然是个得他喜欢的,可是前头却有两个能干的哥哥在,萧氏祖父自幼便不受宠,同两个先出的兄长关系也不亲近。而作为长兄的萧潼呢?也常常不满自己顶着长子的名头被人白眼看,一气之下去了宁夏,没两年竟然混了个名堂出来。
后来,不知怎么的,萧潼又搭上了当时还是书记的李政,一将功成,萧潼能达到现在的成就,自然是有人马革裹尸,如今城里的勋贵萧家,其实只是萧潼这一支,若真的追溯,在s市的,萧氏的祖父萧澜,其实才是萧家正统。
可是萧潼这么一得意,再加上他的长女也嫁入了贵族,萧潼这一脉自然就成了萧家的正统,萧家的长孙萧湛,才能在萧氏的面前虽然敬称一句姑姑,语气中却带着桀骜和不逊。而萧氏嫡出的这一脉,却成了萧家旁支,萧氏也不得不对着宁安,露出一抹讨好乖顺的笑,心甘情愿的叫一声大伯。
德婶娘叹了口气,终是开了口,“你去把库房打开,挑几样尺头,一张卡,让送信的人捎回去——他肯定还没走,若是酒店里找不到,定然是到萧家去了。送完了东西你也不必急着回来,在平日里那些学生们爱住的那些酒店附近多走走,先定下一间环境不错的——听说今年考试的人比往年都要多,明年考试,就怕是现在都没有空房间了。”
周嬷嬷点点头,转身就要走,德婶娘却忽然一顿,盯着帕子上那朵莲花发呆,这朵幽莲,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绣法,单看过去,便觉如同盛夏傍晚的清风拂过,莲花在水面上忽而徐徐盛开。
“周嬷嬷!”德婶娘的声音忽然拔高。
周嬷嬷听见喊声赶忙回来,却看见德婶娘眸中未散开的笑意,“酒店还是要打听着,但是那小子头一回来s市,又是为着考试的事,总不能还住在外面分心。”
念尔和念雨回来的,比预计的要快。
念尔先进了屋,将屋子内的窗扇都打开,这才翻出笸箩走了出去,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打起络子。念雨依旧面无表情,不过,陈渝却察觉出了她的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