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嫣化上了浅浅的妆容，想到今天在西市买的那盒胭脂，她便打开了盒子，蘸了一点点，抹在脸上。脸颊上立马浮现出来两缕樱粉色的云，从铜镜里看过去，似乎显得更添了几缕娇意，像极了晚山边桃树上的花朵似的。
“姑姑。”顾嫣见顾婷玉面色有点儿不大对，便不多问什么，准备下楼去了。
“慢着，等一下。”顾婷玉突然叫住了她，从衣袖里掏出来一支白玉簪子，插在了她的头发上，“嫣儿，你也应该知道，这么晚了，还能让听竹轩开门的会是何等人，待会儿无比小心。”
顾嫣点了下头，有点似懂非懂。
“你，换胭脂了？味道很特别。”顾婷玉似乎几次欲言又止。
“嗯。今天回来的时候买的。”顾嫣转过身去。
“顾嫣！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没有。”顾嫣觉得有点儿奇怪。
“嗯。这支簪子很尖。”顾婷玉说。
顾嫣满头雾水。
但是从姑姑的语气里，她仿佛听出来了，楼下的那个，肯定不好惹。
她有点儿忐忑不安地下了楼，配上她崴着的脚，似乎每走一步都磕磕盼盼的。
到了楼下。
她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厅堂的中央，他一身蓝衣，单看背影，颇为飒爽，风姿谦谦的样子。
顾嫣咽了口唾沫，心提到了嗓子眼。
蓝衣男子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灯光剪影里，顾嫣看清楚了他的脸。
这不是……
顾嫣惊了。
虽然跟市集上看到的卖胭脂的小贩长得一模一样，可是仪态却截然不同。小贩没有任何攻击性，看着嬉皮笑脸的样子。
可是面前的这个男子，虽然依旧是笑着，但是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可捉摸的气质，这气场让顾嫣很不舒服，带着攻击性。
顾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只见他的头发没有完全梳上去，有几缕随意地散着，颇为不羁的样子。一双眼眸里仿佛泛着碧波的泉水，像是这春日里的秦淮河似的。
他仍然是浅浅地笑着，笑得顾嫣有点儿浑身发毛。
她想起了姑姑的话。
貌似，没有得罪过他吧……
“你好。晚上好。”顾嫣“热情大方”地打着招呼。
蓝衣男子的嘴角微微上扬，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嫣：“顾姑娘，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长安城里头卖胭脂的。”顾嫣一本正经地说。当然，她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
果然，男子“噗嗤”笑出了声：“姑娘这眼力见，可一点都比不上你姑母。听闻当年，你姑母开了这听竹轩后，没多久就经营成了金陵城里第一大乐坊，十几年稳坐宝座屹立不倒。”
顾嫣知道，顾婷玉本来是宫里头的舞女，十三年前，先皇发妻文孝皇后仙逝，便被放出了宫。那年顾婷玉才十六岁，和这时候的她一样大。
十年前，她来到听竹轩的时候，顾婷玉也才不过十八岁而已，却已经周旋于各大势力之间，游刃有余，八面玲珑。
自然，她是比不了的。
“姑姑是女中诸葛，又才艺双绝，我比她逊色太多了。”顾嫣顿了顿，努力做出毫不畏惧的样子，“但是你，怎么能说她是名伎呢。姑姑明明是……”
蓝衣男子像是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你跟你姑母倒真的是截然不同。到底是不是她亲侄女。”
顾嫣不再说话，怕漏了嘴。
“得了，我今儿个来可不是为了跟你逗嘴的。唱首曲吧，你唱完我就走，”蓝衣男子的脸上展现出了一丝玩意，“《鬲溪梅令》会唱吗，来两句吧。”
“咳咳，”“顾嫣清了清嗓子，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唱歌。十三岁以后，只有执秀听过她唱歌，“好花不与殢香人。浪粼粼。又恐春风归去绿成阴。玉钿何……”
蓝衣男子的眼睛突然就放直了，一闪而过奇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