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峰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一举动正好被走在后面一些的王莹跟李阿姨看见。
看到顾言峰抱起了柳芸时，王莹笑着对身旁的柳芸妈妈说道：“快看，我家的这个儿子就是喜欢这么话不对心。你看看，如果真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拒绝的话，又怎么会把柳芸抱起来呢。这孩子，总算是开窍了。”
听到王莹这么说，一旁的柳芸妈妈也随之附和道：“对对对，这孩子就是喜欢这样，口不对心的。”
看了一眼柳芸妈妈以后，王莹看着顾言峰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顾言峰抱着柳芸正好经过一个小花园时，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在闻到这花香的时候，路上遇到的这阵阵花香，不知道是从哪簇花丛里跑出来的，可闻着很像以前闻到过的桂花香。
不自觉的，柳芸的记忆回到了小的时候，那时还不是住在城里面，而是待在老家。依稀记得院子里种了三棵桂花树，常常是一晚的暴雨雷声后，桂花就在清晨水灵灵地开放。
柳芸依然记得，那时候闻到的桂花的香味很浓。小时候一直觉得这桂花香太香了，香得人头晕。一般桂花开的时候，已经换上了秋季校服，早上临走的时候连忙就扯一小朵，放在爸爸的车上，能香一整天。
还记得有时候晚上睡不着翻看群里的视频，翻到了去年秋天。爸爸穿着一件很多年前买的深蓝色的夹克，抱着自己在腿上，任由自己玩他的头发。我突然就想起爸爸那件夹克的气味，潮湿的，带着雨水气息的旧旧的味道。
南方的秋天多雨，学校大门到教学楼的广场经常被雨水淹没，所有的人提着鞋光着脚，还狼狈地打着伞，早读后吃早餐，装米粉的袋子上密密的一层小水珠。
还没有晚自习的时候，下午回家，爸爸会做几个一直到现在都是我最爱吃的菜:一锅热气腾腾的鲫鱼豆腐汤(其实也不一定，爸爸经常用各种鱼乱炖)，一盘土豆丝或四季豆，还煎一盘"二面黄，杵得碎碎的"小辣椒。小辣椒是妈妈最喜欢吃的菜，所以爸爸擅长做。妈妈说只有爸爸做得出这个辣椒，去外面吃饭时她常点，每次必嘱托饭店"煎得二面黄，杵得碎碎的”，但从没吃到过满意的。
常常在下雨的时候，爸爸总是坐在门口摘四季豆，一个红的洗菜盆，一个塑料袋。我有时放学早，就帮着一起摘。四季豆装在塑料袋里，拿出来摘好再掰成三到四节，哐啷地往盆里扔。雨滴挂在桂花的叶子上，再顺势落进泥土里。
那时院子里还有一棵石榴树，花开得小小的一朵，只结过一颗奇小无比的石榴。妈妈带我去市场里买水果时，石榴又圆又大。市场顶上盖着一层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透明的隔雨层，雨季里，它就不停地被雨水撞击，发出"哗啦哗啦"的巨大响声。
盛满了雨水时，附近的小贩就过来用棍子捅一捅，雨水又哗啦地从那上面扑向地面。
长大后城市里的水果全部转到独立的店面里去销售，市场被迁来迁去，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小小市场。还记得有一次自己调皮非要跟着妈妈去菜市场买菜，不去的话死活都不肯走，摊点稀稀疏疏，也不再有那层透明而有些浑浊的遮雨层。
我说不清这些变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时代转身带来的巨变对于时代本身来说，往往轻松地像人打了个喷嚏。
后来院子里的石榴树被砍掉了，三棵桂花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平。我都说不上来了。
岁月的间隙间，只有人永恒地去寻找哪里变了，哪里没变。而事物是不会的。
直到刚刚闻到花香时，柳芸突然又想起了小时候的桂花香。不自觉的在心里惊喜地以为是桂花香，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惊喜于桂花香。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像儿时那样觉得它太过浓郁。而此时，桂花树已经消失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