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缓缓闭合,穆杰随着祖父来到客栈过夜,阿福与其他随从将行李搬进房内,忙前忙后的样子,倒显得穆家祖孙极是安逸。穆老爷坐定喝茶,却没有询问孙儿做的事情。
离家也有一年,对府中自然甚为牵挂,眼下赈灾重任已毕,穆老爷心头总算没有顾忌,抚掌喜道:“明早就起行出发,回杭州府去。”众人早已是思念许久,当下尽是一阵欢呼雀跃,唯有穆杰孤坐身旁,低头漠然未应。
如此突兀,很快就被穆老爷瞥见,亲切问道:“怎么不高兴了?”穆杰抿嘴片刻,沉吟道:“下个月御膳房招生,孙儿欲暂留京城,争取在御膳房学厨。”
众人心中捏了一把,爷爷身怀厨艺绝学,而不愿领悟,反倒是在京城与旁人争取名额。穆杰额头沁出细汗,竟是不敢瞧着祖父的脸色。谁知后者淡淡一笑,声音中隐隐夹杂着欣慰与可惜。
没有丝毫责备,穆老爷笑道:“御膳房的确有个学院,里面菜谱导师甚多,若能在那儿学习,对你而言算是历练。我所能教授的大多太过奥妙高深,眼下不易领悟,倒不如在御膳房待上数载,爷爷届时再来传授与你更精湛的厨技。”
得到祖父首肯,呼了一口气,约好学成之后,定会回到杭州好生继承祖父厨艺衣钵。次日清晨,穆老爷留下阿福与穆杰,递给二人足够的银两,随即坐着马车归往杭州府。
遥望祖父走远,眼泪不禁划下脸颊,阿福奇道:“少爷,你怎么哭了?”神情缓了缓,穆杰道:“只怪不能在长辈身边尽孝,三年之后,定要学有所成。”
眼见少爷目光坚毅,阿福道:“那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没有片刻犹豫,穆杰直言道:“去方府,那里有庖屋做菜,可以练习一个月的时间。御膳房招生都是厨界翘楚,咱们不能小觑大意。”
颔首赞同,旋即整理好行李,阿福背着布袋,一路紧跟少爷走至方府。开门的护院抬头细瞧,立马跑去向方怡禀告。府内人丁较之往日少了许多,穆杰心想:当日方老夫人远游,至今尚未归家,府中奴仆难免有些懈怠。
青裙曳地,莲步轻移,玲珑曼妙的身姿引人注目。方怡含笑走来,微风拂过,犹如兰花般幽香沁人心脾,柔声道:“穆哥哥,你终于来啦。”
急忙缓过神来,穆杰摇了摇头,戏谑道:“京城中人都不太认识,这就投奔你来。”对方牵挂自己,方怡俏脸绯红又添上几分,脆生生地说道:“我已经让人备下屋子,现在陪我在院子漫步如何?”
美人相邀,怎有回拒之理,当下穆杰颔首同意,命阿福先行把行李布置妥当,旋即与方怡齐肩闲逛于庭院。奴仆皆知趣地暂退回避,独留下二人欢声谈心。
院内空荡寂静,微微皱眉,穆杰发声问道:“怎得一年的工夫,偌大的府宅会变得如此冷清。”笑靥如花,方怡负手前倾,秀眸注视着穆杰,轻笑道:“穆哥哥不是喜静厌闹么,这般安排想必合你的心意罢。”
原来这妮子是为了自己,而吩咐下人们悄声言语,念及于此,摸着她的脑袋,目光多加了些许柔情蜜意。方怡忽道:“穆爷爷不来府上么?”穆杰一怔,旋即将准备报考御膳房、祖父先行回家的事情统统说出来。
搂着心仪男子的手臂,歪头斜靠在肩头,方怡望着天际浮云怔怔出神。穆杰顺着前者的秀发,含情脉脉地瞧着伊人,方怡直言问道:“倘若考上御厨,那还能出宫么?”呵呵一笑,穆杰释疑道:“自然是能的,不过是在那里学厨三年,又不是呆在宫里哪也去不了。”
心头忧虑稍稍释然,便邀穆哥哥为自己做好吃的,穆杰没有丝毫犹豫,立马熟稔地走到庖屋。阔别许久的房间内,陈设依旧,二人就在屋内做菜嬉笑,一派欢乐景象。
时光流转,匆匆已过十余日,皇宫中的墩儿便衣常服等身。探听到穆杰如今居住之地,怪他许久不曾进宫为自己做饭菜,心中又恼怒又思念,一时间也不知哪般才是自己的念头。
紫禁城城门缓缓打开,墩儿趁着守卫不注意,立马又偷跑了出来。气势汹汹地向方府径自走去,敲了敲大门。护院登时便打开院门,眼前竟是站着一位沉鱼落雁般的少女,略微怔了怔,忙问道:“姑娘找谁?”
向来是在皇宫里养尊处优,心中又是知晓那念及之人与京城赫赫有名的美人待有甚久,墩儿没好气地说道:“把穆杰给本格…姑娘叫出来。”
护院眼见这面容微愠,心知不好招惹,应道:“我这就找他去,姑娘稍候。”说罢,又合上府门,木板牢牢抵住。大门又再紧闭,留下墩儿独自立于方府门前。
此刻庖屋内外菜香四溢,桌前摆着爆炒肉蛋卷、油焖河虾等数种佳肴。阿福与夏荷连声称赞菜点口味,素素从未吃过这般美食,低头只顾咀嚼咽食,闲暇之余,还往方怡的碗中偷偷放了浓酱鸡腿。
三人直接端坐在桌前,不住地品尝穆杰所做珍馐,而方怡却含情脉脉地凝视着穆杰,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穆杰忙碌地烹饪炒菜,却不让任何人帮忙,自然是为了多加练习,从而提升厨艺水准。
门外探出护院的身影,方怡不打扰心上人,悄悄走出屋外。护院亲自禀告,想必是有客上门,府宅多日不曾遇见客人拜访,方怡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奇道:“怎么了,是有事情么?”
不顾一路跑来的辛苦,急忙点点头,回道:“小姐,门外有个姑娘说是来找穆公子的,看她的样子有些来者不善。”黛眉微蹙,方怡沉吟道:“由我来接见,倒是想看看是何人。”说吧,径自走向大门。
方府宅门再次打开,日光顿时透射出来,墩儿微眯双眼,许久才能适应地睁开秀目。眼前站立着一位清纯脱俗的美人,正自抿嘴浅笑,樱唇轻启,动听悦耳地说道:“姑娘,你要找穆哥哥么?”
饶是身居皇宫的墩儿,也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心中想到:难怪穆杰会不想进宫找我,原来是被她给吸引住了。听得方怡的问话,墩儿叉腰,故作刁难的样子,说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