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太平军逐渐向粮仓靠拢,巴海瞧出其中端倪,忙不迭地派遣将士向粮仓支援。怎料命令初下,旋即又有探兵赶来禀报,声称军营各处都有太平军的身影。巴海顿时大惊,将麾下所有武将发往各处营救,让他们务必要击退敌军的进攻。
喊杀声不绝于耳,火光照映得犹如白昼。粮仓的猛烈进攻太过突然,守军抗不住,登时便落入太平军之手。曹正招呼将士们装上粮食,那白面大米堆积如山,猪肉烙饼也是摆满整个角落,将其统统放进先前备好的麻袋。没等随后赶来的清军出现,曹正等将士早已徐徐撤离,偌大的粮仓竟是变得空荡无比。
挥舞红缨枪,亮出兵刃的锋芒,伍铭率领数十员强兵善后,吓得清军不敢上前半步,眼睁睁地瞧着敌人缓缓远去。负手站在军营门口处迎接,队伍凯旋归来,带来了数不清的粮食,让士卒将官们齐声欢呼,好似逢年过节一般。待伍铭等人回营归队之际,此行便是圆满功成。
清点兵数,竟是没有任何的伤亡,可谓大获全胜。穆杰悠然地自心头而感到欣慰,嘴角也逐渐地勾起上扬。派出数名探兵,察明清军没有出兵的动静,显然是畏惧而逡巡不前。原本是心系清军收复失地,没想到如今反而出手帮助太平将士。
少年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兀自保持着微笑,像是在自嘲,又仿若无奈,心头暗想:“火头军的弟兄虽是在太平军中编制,却大有不同之处。如若再这般被围困下去,就算没有战争击杀,那也会徒然饿死于此。我这等行事,全然是为了自己的兄弟,没有半点的私心。”
念及于此,倒也稍稍感到一丝慰籍,转身去看着大军所夺来的粮食,尽数摆放在自己的仓库之中,甚至还有些许生肉占地太大,竟是塞不进去。见众将士馋涎将滴的模样,穆杰念头定下,有意做够美味佳肴给诸位将士饱餐裹腹。
眼下将至黎明,士卒将官多达万余,生火做饭定然是个耗时许久的难事,只能委屈大家再忍耐些时辰,只待明天清晨的丰盛早餐。火头军各个都是厨艺精湛的兵卒,当下穆杰挑选出身强力壮的将士,命令众人在大棚之下开始筹备明日的早餐。
大棚内外举起火把,风箱拉得呼呼作响,灶炉里的旺火照映周遭犹如白昼,那股热气使人感到暖意,将这夜寒凉风尽数抹去,浑身极为畅快受用。穆杰也没有休息,先行找到合适的灶台,自顾自的做起早餐。
众人兀自忙碌着,饶是额头密布着汗珠,也不曾松懈着手下的功夫,和面粉拌肉馅,偌大的桌面上摆满了形状统一的肉包和饺子。油锅里冒着热气,金黄透亮的光泽令人心神微定,缓缓将饺子倒入锅里。只听得“滋滋”煎炸声响,松脆多汁的煎饺便是出锅。油香四溢的美味极为诱人,让许久不曾进食的庖厨们,禁不住地喉头动着数下。
单手握着鸡蛋,轻轻敲打桌角,旋即将其中的蛋汁徐徐倒入瓷碗里,剩下多余的蛋壳便是随手扔至角落。周而复始地摆弄着手中的动作,不到半柱香的工夫,便有数十碗装满了蛋汁。拿起瓷碗,将蛋汁倒在锅里,用菜铲来回翻炒,再放入些微配料调酱,韭菜末与黄瓜丝的加入,让这锅蛋菜变得愈发美味。
多余的面皮包裹住蛋菜,手法各异的庖厨们都用上极快的速度,尽数把面饼在油锅里煎炸,白雾热气之中,烙饼便是这般做了出来。有些庖厨耐不住饥肠辘辘,径自用长筷子夹了小块的烙饼,直接就往自己的嘴中送去。
一番咀嚼过后,方才顿觉这佳肴外酥里嫩,味道极为鲜香可口。白面细长甚多,或水煮或干炒,仅在子时将尽之际,便做出上千盘炒面与数百大碗的汤面。穆杰的动作更是神速,其进展飞快,独自在灶台前忙碌,无须任何人的帮助,便完成了三四百号兵卒所需的早餐食量。
肉包与菜包在蒸笼里皆已制熟,纷纷撤至桌面上摆放整齐,再换上新的菜肴继续蒸煮。双手左右摆动,拉长白净的面团,娴熟的手法间弄成数不尽的长条和圆饼。撒上萝卜丝与韭菜末,和着酱油与白盐,多余的长条抹些甜蜜可口的红糖粒,分开夹进油锅里缓缓地翻滚。
数不清的油条与油饼逐个出锅,有甜有咸,皆为早餐之首选。满盆的黄豆磨制成浆,灌下蜜汁白糖,浓稠芬香的豆浆引人食欲大增。馅饼与稀饭也在此刻出炉,大棚下竟是摆满了为大军所食的早餐。清晨已至,喝上大碗的豆浆,再配上三个肉包,早已将数日来的饥饿感一扫而空。
盛着丰盛的早餐,亲兵径自端给督统领,眼见少年忙碌了许久,整夜不曾休息安睡,亲兵也心有不忍,便让其先行吃饱。而穆杰却是怔怔地注视着盘中美味,旋即摇头婉拒,丝毫没有伸手接过的念头。
军粮的危机已然解决,号角吹响,众士卒尽皆起床出帐。闻着阔别已久的饭菜香,饥饿的感觉涌上心头,忙不迭地跑向大棚。各营各部有将官指挥,把每个士卒排好队列,纷纷站成数列长队,逐个近前接好早餐。
每位士卒都有油条肉包为主,豆浆稀饭相辅,级别更高的将官所获早餐,愈发丰富起来。如曹正伍铭等副官,在这火头军中,仅次于穆杰这等督统领之位,拿着满盘各式各样的早餐。放眼瞧去,云吞面、卤蛋烙饼、甜卷油条等,尽是许多将士看得羡慕不已的佳肴。
无奈这等美味数量有限,没办法权衡眼下的局面,知晓众口难调,也惟有让级别高等的将官先行吃饱。穆杰心知此乃弊端,应当做到众人平等,却也对这事情无计可施。粮食不能随意挥霍,既要令士卒饱腹而丝毫没有饥饿之感,又该使得物尽其用。
身为督统领,穆杰深知以身作则的道理,当下坚持与士卒同食于大棚之内,却并未吃上荤菜油香的难得美味。亲兵甚感好奇,疑惑道:“督统领大人平时都在军帐里用膳,所食各餐皆与将士们有不同的用度,怎得今日会想起与士卒们同甘共苦?”
呵呵地笑了笑,如今时局态势不同,定是难以同日而语。穆杰无法命令诸将放弃珍馐美馔,也只能独自做到严于律己。原本连口米饭都不曾进食,眼下却能吃上热乎乎的肉包豆浆,享用这顿早餐便是个令人极为幸福的事情。
大棚里挤满了士卒,偌大的军营里,亦是坐满人群,尽皆右手端着豆浆稀饭,左手持上肉包油条,嘴巴兀自塞得圆鼓,眉眼间笑起来甚是欢喜,显得十分心满意足。穆杰仅是个约莫二十岁的少年,如今负手信步于军营道路上,环顾周遭的各处,每至一地便有士卒起身打招呼。
笑着脸颔首回应,找到人群最多的去处,穆杰径自坐在空旷地方,拿了碗稀饭拌着萝卜粒和韭菜炒蛋,缓缓喝了起来,那口感顺滑油香,甚是好吃美味。多日来的饥饿感顿时消散,悠然变成了饱腹之感。
士卒们瞧见督统领亲自走近身旁,尽数感到荣幸之至,清晨时的嘈杂声逐渐降低,众人的目光统统看向少年,略微显得诧异惊奇。穆杰余光瞥见,心头也是不由得感慨:“以前倒是我的疏忽,没有顾虑到这等事情,都是独自另有庖厨做菜。其菜品餐点与将士们所食截然不同,其待遇也是高出许多,这般会让我与大家逐渐远离开来。”
自责反思在心头不停地回转,决心今后定要与大家同甘共苦,这才能够愈发亲近。如若要高居其位,除了给旁人高高在上的感觉之外,并无丝毫益处。拾起肉包放入嘴里咀嚼品尝,忍不住地闭目享受,由衷感到美味好吃。
咽下最后的饭菜,有名士卒离督统领较近,壮起胆子,径自上前寒暄。眼见少年平易近人,心中原本稍有怯意,登时便是烟消云散。士卒询问着:“大人,咱们何时能够离开这里?弟兄们整日都感到无所事事的,总想着上阵杀敌。”
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少年宽慰道:“无须多久的工夫,咱们定能一齐建立功勋。在这里虽说并无战事,的确过于安逸,不过大家千万不要因此而懈怠。平时多加训练备战,以防不时之需。”
点头称是,众将士向督统领靠拢,询问着各自心头疑惑,穆杰尽皆不胜其烦地逐个解答释惑。瞧着时辰已过许久,许多士卒都吃过早餐,腹饱无饥地忙碌着手头之事。副官有事要禀告督统领,却在其军帐里没见到少年的身影,旋即就在偌大的军营里来回寻觅。
在不远处看见少年的踪影,立刻就向其行去,穆杰正自与士卒将官们聊天谈心,副官上前招呼道:“大人,在下有事要禀告,还望借一步说话。”周遭人多口杂,穆杰怔了怔,虽说不知有何等要事,却见副官神情凝重,也不由得感觉此事非同寻常。
默默地点头答允,承诺在场众人,今后如若还有空闲的机会,定当要与众再来相谈。众人鼓掌,拍出雷鸣般的声响,穆杰摆摆手,示意大家各忙己事,旋即就转身和副官回到军帐之中。入帐掀帘,副官极为谨慎地环顾四周,继而对督统领直言道:“大人,上头有命令传来,好像是很要紧的事情。”说罢,掏出怀中的信封,径自递给少年。
迟疑地看着面前的副官,逐渐感到这事情有些不简单,缓缓地伸出手接下信封。展开手中的书信阅览,逐字逐句地细细看去,神情竟是愈发凝重,眉头皱了起来,心头微微惊愕诧异,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