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是淡然无比的天后,却一下子就慌乱起来,早已经没有了刚才见客时镇定自若的气场。
静鸟仙使心里不舍,璃婳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当下试探着道:“只要天后你同意,我立马就开始着手去寻那个孩子,想必以月神对她的重视,定然不会断了和那个孩子的联系,到时候……一了百了!”
“不可!”想都没想,天后就一口气拒绝了。
拒绝了静鸟仙使的提议之后,天后心里反而更加慌乱了。
这些年来,那个孩子就如同一颗扎在心口的刺,如同一个梦魇,逼得她喘不过气来,即使她不愿再面对天君,自己夹着尾巴逃到西方梵境去,可那梦魇始终缠着她不放。
她总是梦到姐姐穿着最喜爱的白衣,脸上的神情孤高冷傲如往昔,嘴上却说着最噬心的话。
姐姐问她:为何她都已经死了,她还不愿意救那个无辜的孩子一命。
可她明明就没错,错的明明是姐姐!她才是最无辜的人,明明那个孩子才是最不应该存在人,是永不得见天日的人,可为何她的心还是充满了愧疚和自责……不,不是这样的,她没错,错的是姐姐。
天后表情痛苦的捂着头,一步步后退,好似有什么恶鬼缠上来了一样,“不,我没错,我没错!错的是姐姐,是那个孩子,她的存在破坏了我幸福美满的一生,她才是最不该活着的人……”
天后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嘴里还呢喃着:“……可是我放过她了,我没有去找她,就是放过她了。”
“管好自己的嘴,你们最好什么都没有听到,出去!”静鸟仙使打发完殿里侍奉的小仙娥,才走过去拥住天后,扶着她起来。
“好好好,你放过那个孩子了,她还活着就是放过她了。”静鸟仙使如同鬼魅一般在天后耳边低语,“可是她还活着,她死了一次又还活着,她还活着就是对你最大的威胁。万一哪一天,天君知道了她还活着,把她接回来怎么办?”
“不,不会的!是天君亲手杀了她,天君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他怎么可能在把她接回来,仙界之主不可能容忍自己犯这样大不违的错,不可能的……”天后还在慌不择言。
此话一出静鸟仙使勾唇一笑,眼神邪魅,早没了往日的冷漠疏远,在天后肩膀上敲了一下,天后就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紧接着,一道黑紫色的光芒自静鸟仙使身上闪现,离体而去,静鸟仙使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从正华宫出来,流月仙姝有些不放心,追上青元问:“帝君,你可知道月神殿的寻人之术?”
“我以前听说过,承袭了月神的尊位,便有特殊的能力。月神若是想寻人,只要没有灰飞烟灭,就算是拿着那人仅剩的一根发丝,也可以找出几世投胎的人此刻在何处。”青元自然是知晓一些的。
他话锋一转,“可若他人想寻月神,月神只要稍微注意一下,任他翻遍六界也休想寻出来。”
本来流月仙姝听到前半段还觉得事情有转机,哪知青元的后半句话如此残酷,她忙问:“可是月神仙尊可以窥探仙人命格的缘故?”
“世间之事,向来得失相抵,那由得他人占尽便宜。”轻叹一声,青元只觉得很是疲惫。
自从搬入九重天以来,这一久总是各种事情不断,隐隐觉得仙界即将不太平了,但愿只是他多心了才好。
青元也在期许早点找到月神,“天后始终是月神殿的人,又是在雾雨山上长大的,算是月神一脉最纯正的传承者,或许她有特殊的办法。”
“不知帝君可否透露一下,找月神究竟何事?”流月仙姝笑得端庄得体,心里却早已经发憷,偏要验证一下那一丝侥幸。
她刚说完,就见帝君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嘴角似乎还挂着一缕冷笑。流月仙姝自问也是活了近十万年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却还是被青元这个笑震住了。
就好似青元看出了她所担心的事情,看穿了她看似平静的外表下的风起云涌。
她后退两步,强装镇定,“帝君为何这般……”
“你究竟知道多少?”青元依然笑得很危险,又道:“还是说,你想套套我究竟知道了多少。”
流月仙姝几乎站不稳了,后退两步,扶着路面的树干才勉强回过神来,“帝君说笑了,我一个乐府司的人能知道多少,我听不懂帝君的话。”
帝君只是笑着看她,那副表情明明就是在嘲笑她在硬撑,却蹩脚的早就把自己的心思暴露无遗了。
“我想起来还有要事,帝君,告辞。”流月仙姝落荒而逃。
一路上暗叹,青元帝君早些年名声在外果然不是虚的,虽避世几万年,却终究如宝剑难掩锋芒。自己还是离他越远越好,这样的人一旦认真执着起来,不疯魔不成活。
想到这里流月仙姝心里的不安越来越盛了,那个小徒弟是月神拼命要保全的人,不论她现在在何方,可千万不要碰上青元帝君才好。
可她那知,宿命这种东西便是不死不休的,不然哪来的宿命一说,重蹈覆辙终究太过伤感。
流月仙姝看了身后一眼,还好帝君没有追上来,她调转了云头,按捺下心里的不安,还是再去月神殿看看吧,说不定千岁宴那天月神殿还留下了什么线索。
近来和堇珵的关系越发恶化,敖徒嫣心里又悲又怒,想着堇珵向来孝顺,恰好现在天后娘娘又回来了,她或许可以另辟蹊径,从天后这里入手,缓和夫妻关系。
说干就干,她特地好好的把荏苒打扮了一番,粉雕玉啄的小娃娃,一笑起来就仿佛世界都明朗了,任谁看了都会喜爱。
正华宫外,敖徒嫣领着荏苒站在门口,有仙侍进去通传了。
因为天后爱好清净,又性子古怪,一个月去请安也也不过两三次,加之她加入暮苍殿这么多年,又恰逢天后不在九重天,所以她至今也没见过天后几面,两人关系也十分生疏。
“娘亲,娘亲,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荏苒抱紧了敖徒嫣的脖子,把笑脸埋在她胸前,撒着娇,“这里又冷清,还没有好吃的,也没有小白兔,我……我们回去吧。”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一气,敖徒嫣哄着荏苒,“里面住的是你祖母,你要和她好好培养感情,因为你父君很敬重她。”
“祖母?她好凶,她不喜欢我,我不要去找她,不要。”说着,荏苒就又往敖徒嫣怀里缩了缩,一副小无赖的样子。
“荏苒不许这样胡说。”敖徒嫣难得怒斥她,又看了看四周,还好天后身边的静鸟仙使不在,瞬间松了口气。
开始耐心的问:“那你喜不喜欢你父君。”
“喜欢啊,父君喜欢我,我也喜欢他父君,我还喜欢骑在父君脖子上。”荏苒睁着亮堂堂的大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的十分可爱,接着又开始瘪着嘴,道:“可是最近我老是见不得父君。”
又是心疼,又是算计,敖徒嫣开始循循善诱:“所以啊,荏苒才要喜欢祖母,你父君最听祖母的话了,到时候你就和祖母说你想父君了,祖母会让你父君天天陪着你的,好不好。”
荏苒欢快的笑起来,“好啊好啊,娘亲,我们快进去吧,我把这些软心糖都分给祖母吃。”边说,边从腰包里掏出几块酥油纸包着的糖果。
敖徒嫣皱眉,“荏苒你怎么又吃糖,吃多了小心烂牙齿,快给娘亲。”
敖徒嫣说着便伸手去拿,哪知荏苒却扭着胖乎乎的小白手躲开了,还嚷嚷着:“这是给祖母吃的,娘亲要吃的话,我回去再把罐子里的分你两块好了。”
看她一副小家气,还故作大慨,敖徒嫣也不忍再责骂她。
这时只看到一个小仙娥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边跑边喊:“太子妃,天后娘娘晕倒了,天后娘娘晕倒了……”
敖徒嫣连忙把荏苒塞给旁边的小仙娥,快步走了进去。
堇珵得知天后娘娘晕倒了的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天君正在苛责老药王,老药王又不敢说出实情,只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堇珵连忙看了看天后的情况,连忙端了杯茶走过来递给天君,又为老药王开脱。天君黑着脸,但总算是停息了片刻,走到床边握着天后的手,喃喃自语。
堇珵素来知道父君和母后鹣鲽情深,看着天后慢慢转醒,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想起万物令一事,又忙向天君开口:“父君,母亲从西方梵境回来身子就大不如前,而万物令又一直……”
天君看着天后这副虚弱的样子也是很着急,“我本就不愿意收回万物令,可你母后太倔强,也罢,明日我就亲自送来。”
天后此时已经慢慢凝了神,看清了拥着她的人,眉宇间的孱弱之色立马清减了几分,挣扎着道:“你来做什么。”
“我……”
天后哑着嗓子喊道:“没有我的允许,谁放天君进来的。”因为动怒,一下子又牵动到肺部,开始止不住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