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神将天上的景色铺陈的极好,那些璀璨的星辰通透的好似能够看穿世间的一切邪恶与不堪。
天君在观星台迎风而立,金灿灿的衣服仿佛要灼伤人的眼,发丝飞舞之间满是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观星台地势极高,高到星辰都被踩在脚下,需要低头去看。
他喃喃自语:“今晚的夜色真好。”
一声讥笑从旁边的帷幕里发出,接着走出了一个眼底含着愤恨的白衣妇人,来人正是天后娘娘。
看到天后眼里的愤恨,天君神色一凛,艰涩的开口:“天后怎么来了。”
天后缓缓走上观星台,和天君并肩而立,低头将这最美的夜色尽收眼底,这观星台的夜色果然一如既往的好,而自己又多久没看过这夜色了……许久了吧,真的好久好久,久到自己都忘了以前的欢愉。
不自觉的偏头去看身边的天君,看到他半白的头发,天后心里一怔,开口:“今日战神司的交接你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
这些年来,天君对不理俗世的青元愈发纵容,如今连册封帝君这么大的事情都自作主张了。
想到这里,天后越发生气,“你纵容青元这么多年,如今他羽翼早已丰满,只怕是这天君之位,也指日可待!要不是你如今立了堇儿,只怕众仙家都差点以为他才是你亲儿子了。”
天后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你既容得他树大苍天,如今又为何要册封堇儿?你今日让堇儿从他手里大张旗鼓的拿回战神司,岂不是摆明了让他们两个势同水火。”
听得出天后是护儿心切,天君并未和她计较,只得慢慢给她解释:“堇儿自从学会走路,才多大的人儿啊,就哪天不是跟着青元,我还记得小时候他天天跟在青元后面,青元哥哥长青元哥哥短的,入夜把他叫回来,第二日一早,又屁颠颠的去找青元了。”
见天后脸色缓和了不少,天君一阵怅然,想起那时候他和璃婳刚刚成亲,如夫人就诞下青元,为了安抚仙界众人的心,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忌,深明大义的如夫人就把孩子送入了九重天,交由他们夫妻二人抚养。
要说起亲疏远近,就连堇珵都比不上青元和自己啊,为了青元他甚至瞒着璃婳,亲自给青元和月神殿的那个人人赐婚。
一张旨意,一纸婚书,昭告三山五合,也让事情板上钉钉,再无回旋的余地,却不料终究酿成惨祸。
想到这里天君神色黯然了,“堇珵是该历练历练了,至于最后是谁来承这君位……”
他住了嘴,抬眼去看天后,却见天后眼含讥讽。
对上他的眼睛,天后眼里的讥讽也丝毫未减,她冷冷的说道:“你想的怕是他差点就和你成为一家人了吧,你可真是丧心病狂…”
清脆的一个巴掌声久久的在回荡,天后捂着脸,笑得很是猖狂,“怎么,气急败坏了吗?我说的有错吗,他当年不是差点成了你女婿?”
天君眼里满是愤怒,再次抬起的手却怎么也了落不下了,就那样僵在半空中,自己也被刚才的举动吓到了。
“呵呵,这是你第一次打我,十万年的夫妻情分,桀峰,你好样的!”天后大吼着,头发都凌乱了,张牙舞爪的向天君扑过来。
观星台建在凸出的悬崖上,天后太过慌忙,一个不小心就踩空了,天君连忙拉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劲将她拉了上来,牢牢的抱在怀里。
天后挣扎了几下,却没有挣脱她的怀抱,眼里的讥笑慢慢散去,却而代之的是连连而落的泪水,她道:“是不是我就不应该回来,我死在西方梵境,你就称心如意了?”
脆弱的好似将要随风飘散的云烟。
天君将她牢牢的箍在怀里,不住的说着:“不是的,不是的,我带着众仙去梵境,带着天兵去梵境,甚至想我也随着你入了那佛门,可……”
可他是九重天的主宰,不可能随心所欲,他的手不够长,长不到佛祖那里。
观星台下璀璨的星星不知疲倦的眨着眼睛,将一切纠葛都埋藏在云雾里,直到有一天藏不住了,那些秘密才能连根到底的被刨出来,赤果果的散落在众人眼前。
苡妍在文典司已经彻底的安顿下来了,因为她是新来的,典司老伯又对她令眼相待,所以特地给她安排了一个单独的住所。
典司老伯惊讶于她对上古文字的记忆,却奇怪的没有多问,苡妍正想隐藏身份呢,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说。
只道归功于自己的抄抄写写,典司老伯立马跳起来踹之以鼻,说:“要是上古文字只靠死记硬背,抄抄写写就能识得那么多上古文字,他就要去拜那样的人为师,学学其中精髓,还要用手走路,用脚去写字。”
苡妍哑然,认真的看了看典司老伯那把不服老的瘦骨头,再也不敢说自己真的就只是抄抄写写了。
只是后来有一天闲聊,典司老伯说起月神殿的人经常来文典司借阅典籍,说是有人要学习,而且还是一车一车的借,典司老伯对此表示痛心疾首,白白浪费了他辛辛苦苦搜集而来的各路书籍,又奈何月神仙尊实在是太过诚心,他不好拒绝。
苡妍神色微怔,问道:“她……仙尊她如何诚心?”
“这个嘛,哪能轻易说出来,自然有所求就要有所付出的,这是再自然不过的道理。总不能我辛辛苦苦搜集而来的书籍,就那样她说一声就白白给她用不是?”典司老伯一副老狐狸的狡猾样。
用戒尺假意给了苡妍一下,说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经地义,嘿嘿天经地义。”
这副老小孩的样子,惹得一起上课的几个人想笑又不敢笑,苡妍也是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别看典司老伯年岁大了,胡子都快要有半个身子长了,可他人老心不老啊。
遇上苡妍,更是让他直呼上古文字的传承复兴有望,治好了他爱犯懒的毛病,居然在文典司组建了学习上古文字的讲课,讲一天,隔一天。
本来这课程只是针对苡妍和泓引两人的,无奈文典司的人自从泓引因为上古文字得到典司的赏识,就开始蠢蠢欲动了,一个两个的都跑来蹭课,惹得典司老伯笑得合不拢嘴,眼睛周围的笑纹又多了好几圈。
连连道上古流失大半的古文字复兴有望,复兴有望啊。
当下挥挥手,特地扩建了讲学的房间,一个三面透风的大木屋,美其名曰讲学圣地。
不料座无虚席的盛况才持续了几天,就在典司老伯在考虑要不要在新建一间房子时,来听课的人却逐渐少了,呈断崖式下跌,才两天就总共只剩五个人了。
气得他一连几天都黑着脸,走到哪里,哪里就凉飕飕的。
今日微寒,都快到讲课时间了,偌大的房间里才有苡妍和泓引,泓氺三个人,这其中泓氺还是被泓引硬拉过来的,坐在旁边哈欠连连。
前几天来的那两个人也悄悄的不来了,他们三个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阵风吹来,泓氺的瞌睡也没了,三个人面面相觑。
但愿典司老伯待会来看到这一幕,还能挺住。
这课怕是开不下去了。
想着典司老伯日渐消瘦普的身影,苡妍和泓水商议,“要不我们每天轮流找几个没事的弟子去课上充充人数?”
听完她的话,泓水第一次对苡妍刮目相看,说道:“想不到你还挺机灵,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待会听典司讲完课我就去找人,保证每天都让这课堂上的人坐的满满当当,让典司乐呵呵的给咋们讲课。”
一向对苡妍冷眼相看的泓引也表示赞同。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泓引发现这新来的苡妍上古文字学的的确不错,基本功很扎实,和自己不相上下,甚至可以说她识得的上古文字比自己的都还要多,这让他身为文典司除典司外的通晓上古文字第一人很是受挫。
刚开始时他还明里暗里的给她使过绊子,可也不知道她是太笨了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总之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也没有到典司那里告过半分状。
泓引慢慢的也懒得再给她使绊子,只是时常是一副高冷之色,暗地里却偷偷更加刻苦的学习上古文字。
早就到了上课时间,可一向无比准时的典司却迟迟未到,泓引一个人默默的坐在一旁研究古书,泓氺继续爬在桌子上瞌睡,苡妍昨晚没睡好,看着书看着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看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片绿意盎然,她咕哝一声又睡了过去,却听得一声男子的咳嗽声,她一个激灵从座位上跳起来。
“青,青青青青……帝帝帝”她结巴的语无伦次了。
而面前青衫玉立的冷面神君却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你叫我青帝?”
苡妍涨红了脸,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飞快的扫了一眼周围,空荡荡的三面透风的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瞬间就更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