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生看着那双正在望向他的眼睛,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睛时,那天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她已经被冻红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握在了一起,那个时候宋歌还很小。
那天,城市下的一场大雪,玻璃窗上凝聚了厚厚的霜。
女孩子被容显带过来的时候,稚嫩的小脸已经红的通透,尽管她穿的严实,看不出是一个体弱的姑娘,但是他很清楚,这个女孩子是异能人。
至少以他这些年的经历来看,还没有一个异能人能够活到三十五岁。
容显温和的声音介绍:“这是罗彬生医生,以后他会照顾你的病,快和他打招呼。”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小女孩儿的身上,她奶声奶气,大概是冷的太过,还咬到了舌头,她眨了眨眼睛,说:“罗宾森先森?”
或许是太可爱了,他忍不住推了推他的眼镜,来掩饰住自己的动容:“是罗彬生医生。”
小女孩儿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可是他知道,再过十几年,他还活着的时候,这个比他小很多岁的小女孩儿,就会在病痛的折磨下死亡。
这些年来,这个小女孩儿从没有抗拒过任何的事情,同龄孩子总是害怕打针,可是她从没有喊过一句疼,也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大概这是他接触到的最听话的病人。
可是这个病人,是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那种坚定像是凝聚了浑身的力气一样。
罗彬生突然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可是他知道,如果就这么放任她一个人去做她想做的事情,那么她的性命也即将到头了。
我一直看着罗彬生,罗彬生也一直看着我,我说:“罗医生,我是认真的。”
良久,罗彬生才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拍了一下我的头,说:“败给你了。”
我微愣,在医院这些年,我从来没见到过罗彬生露出这样的神情,也没见过一向刻板的罗彬生这么好说话。
“真……真的?”
罗彬生背过了身,说:“是真的,但是你今天不能走。”
我连忙点头,说:“不走,我今天不走。”
“你还要配合我做一系列的检查。”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是每次来医院的例行,我当然没有拒绝。
只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
可当我想到殷素文的时候,这种欢喜又被抑制了下去。
殷素文的死,让我第一次对一段爱情感到期许。
或许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没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看到殷素文的时候,她的一颦一笑都仿佛是为了那个人,那种感觉即便心酸,可依旧能让人感到期待。
我看着窗外的天空,湛蓝而清澈,或许殷素文现在正在天国,和她最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吧。
怀着祝福,我为殷素文而缅怀。
直到第二天我上学的时候,刘茜茜哭的泣不成声,明德大学里对于殷素文跳楼殉情的版本数不胜数。
因为明德大学里大多数的人都知道殷素文男朋友的忌日,整整一年的守护,到最后跳楼殉情,大概这个故事会在明德大学流传的很久。
甚至为了殷素文,学校的学生会决定要在这一天的午休,用广播来让明德学子为殷素文默哀一分钟。
我驻足在天台的位置,俯视着大半个明德大学,午休这一刻,明德大学的学生纷纷驻足,双手合十,为殷素文默哀。
我双手合十,望向已经高高升起的太阳,诚心的祈祷。
“愿你们在天堂相爱。”
一分钟过后,我睁开眼睛,眼前却是萧易寒的面孔。
他微微弓着身子,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感。
我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却被萧易寒捂住了嘴巴。
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萧易寒蹙眉,说:“闭嘴。”
我的眼神像是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萧易寒见我的反应已经不大,于是放开了放在我嘴巴上的手,他望着和我一样的天空,一样高高升起的太阳。
他说:“满学校找不到你,原来在这儿缅怀呢吗?”
“我缅怀,不行啊?”
萧易寒没说话,我也没说话。
我们坐在天台的长椅上,他突然说:“昨天晨早,殷素文跳楼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
我的心漏了一拍,对于萧易寒,我觉得还没有到撒谎的必要,我说:“那个时候我在,我是亲眼看着她跳下去的。”
“你觉得她快乐吗?”
我像是仔细的思考这个问题一样,到最后才说:“我……觉得她快乐。”
萧易寒微不可见的闷声道:“恩。”
“你是不是也认识殷素文?”
“我认识。”
“你不为她默哀么?”
“默哀?这个世界上没有天堂,也没有前世今生,有的只是当下。”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觉得萧易寒说的话太无情了。
尽管我知道,萧易寒说的都是事实。
我忍不住反驳道:“但谁都不知道死了之后会是什么样,或许真的有天堂也不一定。”
萧易寒嗤笑了一声,说:“都是大学生了,想法还这么幼稚吗?默哀和缅怀不过是活着的人思念死去的人,寄托情感的一种方式罢了。”
我很认真的看着萧易寒,说:“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很无情。”
“无情?这个世界有情的人就很多吗?你只要记得,我们异能人的生命是珍贵的,要好好把握它,到死的时候才不会遗憾。”
萧易寒对我说的这些话,就像是从殷素文的口中说出来的一样。
这些天我过于沉溺在迷茫之中,时常忘记自己活不了多长时间的事实。
回想起过往,我才觉得这十多年都白活了。
我鬼使神差的说:“我也想向她一样找一个爱我的人。”
萧易寒看着我,我清晰地能够看到他瞳孔中倒映着我的模样。
我的脸蹭的一下红了起来,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说出了多么不应景的话。
萧易寒移开了放在我身上的目光,他说:“爱情么?别爱一个正常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