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朝阳,我对海边的朝阳并不熟悉。
但是每当看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的脑海中总是能够浮现出那天晨起,殷素文纵身而跃的画面。
那么鲜活,仿佛此刻就在我的面前。
我没办法将生死看的这么淡,如果说我从前并不害怕死,觉得死距离我还很遥远的话,但是当我目睹了这么多死亡的时候,我才发现,从前的我是根本不敢正视死亡这个话题,所以才会觉得死亡距离我遥远。
而当我知道我的死期的时候,我才感受到了恐惧的蔓延。
它迅速的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我甚至能够感觉到我的身体浑身发烫,那是害怕,使我的心跳加速。
我看着黎明手中的这幅画发呆,黎明大概也注意到了我呆滞的目光。
他难得问我,只是语气一如既往地毒舌:“你又看上这幅画了?想要我把它送给你么?”
我脸一红,虽然有的时候自己会稍稍不要脸一点,但生活中自己还是一个十分谦逊的人,我立刻说道:“谁说我看上这幅画了?你虽然画的好看,但是我还是觉得夕阳图更好看,这幅画是你的心血之作,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移开了目光,黎明蹙眉,目光突然落在了他手中的这幅朝阳图上。
在我没能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黎明突然将那幅画撕了,撕开时发出的声音,让我不禁愣住,过了几秒,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只是嘴巴张着,吃惊的看着黎明。
“你……你怎么突然给撕了?”
“不入流。”
黎明看着手中已经被撕的细碎的纸片,团成了团,扔进了垃圾袋。
我依旧能够想起刚才那幅朝阳大海图,虽然自己的身上没有那样的艺术气息,可是看上去依旧能够感受到晨起大海的朝气蓬勃。
色调什么的我也不懂,可是这幅画放在任何一家艺术馆都绰绰有余。
可是黎明却说,这幅画不入流。
黎明咳嗽了会儿,他依旧坐在那里,准备了一张崭新的画纸,放在了画框架上,准备着色画画。
我忍不住问:“你刚才为什么说这幅画不入流?不入流在哪儿?”
黎明没说话,我又想问的时候,黎明才打断了我即将要重复话,说:“请教问题的时候,难道不应该用请么?”
我被噎了回去,最后万分不情愿的说:“小的学识有限,请教您,为什么觉得那幅画不入流,那幅画又哪里不入流了?小的实在看不出,请大人您指教。”
黎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并不算是友好,但也没有敌意,只是这么平平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我就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他仿佛在说‘你是白痴’这四个字。
黎明的声调微微上挑:“刚才不是你说这幅图不如上一幅好看吗?”
“……”
我无语的看着黎明,刚才不过是自己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的当真了。
我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喜欢那幅夕阳图,也喜欢这幅朝阳图,只是喜欢夕阳多点,但并不代表刚才那一幅画不好看。”
黎明蹙眉,我看着他的神情,突然有一种补刀的错觉。
如果那幅画真的好,但他亲手给毁了,这种落差足以让人的心情不顺畅。
黎明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画笔,将画框架上的那张纸也摘了下来,我见他收拾笔筒,忍不住问:“你这是要打道回府了?”
“恩。”
“你刚才不还想要再画一幅呢么?”
“心情不好。”
“……”
黎明收拾的动作很快,我想是因为刚才自己所说的话,如果刚才自己不解释,或许现在黎明也不会觉得心情差了。
“那我帮你收拾……”
黎明顺手拍掉了我要去帮他收拾画笔的手:“不用。”
我讪讪的缩了回去,朝阳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罢了,升起的速度也很快,我见着海浪拍打在礁石上,让人心生顺畅。
黎明已经回去,我自然不能舔着脸再跟着人家走,只是坐在沙滩上发呆。
泳衣只穿了那么一次,那并不适合我,可能我这辈子也都学不会游泳了。
面前的那个小女孩儿,不过七八岁,穿着一个粉色的泳衣,戴着两个蝴蝶夹,小跑起来让人觉得很可爱。
不过,我并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小女孩儿。
我对这个小女孩的印象不深,但是就在当晚,暴雨来临的时候,她被卷进了滔滔海浪。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进入了梦乡。
等到第二天去看的时候,她的父母正在为她烧花圈。
这是一场意外,我站在海滩的另一边,并不敢靠近她父母太近,可周边依然有人在说:“奇怪了,人是怎么跑到海边来的呢?”
是啊,小女孩儿不过七八岁,个子小小的,外面狂风暴雨,如果是一般的小孩子,都被这场景吓得不敢出门了。
甚至我,也曾经被这样的场面震撼到。
可是那个小女孩儿,竟然能够走出房门,走向沙滩,在狂风暴雨中走向大海。
一个小女孩儿,又怎么会想得到自杀呢?
这是奇怪的事情,但最后还是归咎到了父母看关不严的身上。
萧易寒走到了我的身边,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问:“你在想什么?”
我沉默了片刻,心里想的都是那个小女孩儿在面前活蹦乱跳的场景。
我说:“我从以前的时候,就觉得大海很可怕,看着大海,就像是看着一片沙漠,人走在沙漠,走不出去就只能渴死,或者是淹没在风暴之中,又怎么能不怕呢?大海也一样,如果有一天我也被卷进了大海,面对一望无际的湛蓝,我绝对不会觉得大海美丽,那是一种吞噬一切的恐惧,对吧?”
萧易寒没说哈,我又说:“那那个小女孩儿死的时候,是不是感受到的也是这样的恐惧?她才多大啊,为什么要受到上天这样的对待?”
我说到这里,萧易寒突然一巴掌拍在了我的额头上,不轻不重的发出了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