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对别人的缺点了如指掌,却对自己身上所存在的问题视而不见。
采访那个访学回来的教授的时间是安排在周五的下午,为了配合好这次采访活动,顾胜男一连三、四个下午都在忙活着这件事情,虽然她并未在这次活动中担当什么重要角色,因为这次活动的主要负责人早就安排好了,策划人是杨征,主持人是他们班的一个女生,摄影那些也都是从学校新闻部那里掉过来的。
所以,顾胜男虽然有心帮忙,但在这次活动中,也帮不上什么忙,除了前期在场地的安排和布置上能够出点力外,顾胜男在其余的地方都帮不上什么忙,但即使是这样简单的事情,顾胜男也还是把它搞糟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在准备茶水的时候,顾胜男把两种完全不同的茶水给弄混了,那个老教授也没有说什么,团队里的其他人也都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是,杨征一直不依不挠地,一直都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
“那两种茶叶不是很好区分吗?我之前都交代你多少次,跟你说过多少次那两种茶叶的区分方法了,为什么你还是能够把它们弄混呢?我说的时候,你都不用脑子记得吗?”采访活动结束后,待其他的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杨征黑着脸,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质问道。
“是,这次是我错了,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了?采访活动也已经结束了,你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有意思吗?再说了,这次的错误出了错误了吗?教授有在这件事情上说什么吗?教授都没有说什么的话,你现在还一直说这次干嘛?”顾胜男本来想在大部人都离开后,好好地去跟杨征道个歉的,毕竟,这次的活动是他为自己争取的,而且,这一次,也确实是自己做错了,但在听了杨征那不由分说的质问后,顾胜男也突然来气了,指责就指责,好好说话,行吗?就这么一点小事,竟然都可以上升上别人脑子的问题上来,您也真是可以。
“是,教授是什么都没有说,但在这件事情上,你是不是做错了?你做错事情了,承认错误的态度能不能好一点?是,这一次是只是一件小事,但下一次呢?下一次你能保证,如果你再犯同样的错误的话,也能像这一次这样,什么事情也没有吗?你做事情的时候,能不能认真一点,能不能认真规划,你就不能早一点准备吗?你怎么能等到活动就要开始了,才想起要准备茶水这件事情呢?你这几天也没有什么课,你都在干嘛去了?”杨征应该没改前面那幅盛气凌人的模样,依然是一脸的鄙夷和轻视。
提起事先准备好茶水这件事情,顾胜男就来气,当初顾胜男询问了另一个负责人好几次了,要不要准备水这件事情,但那个负责人说了,到时候叫两个人直接去学校的超市买水就行了,但等到活动快开始的时候,他们才又说,那个教授不喝超市里的那种瓶装水,更不喝超市里的那种饮料,那个时候,能临时找得到茶叶都是好事了。
“你不要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指责我行不行啊?你很好,你很优秀,你就可以像现在这样随意地指责我吗?你怎么就知道我做事没有计划,没有恒心,没有毅力呢?难道我每一次无论在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告诉你,我的计划和我所做的努力吗?你喜欢被人这样轻视吗?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那就不要把这种让人不愉快的情绪加在我身上,是,我是不懂那两种茶叶的区分,你很懂,也很有规划,那既然这样的话,当初你为什么没有把这些可能出现的错误都预想到呢?而是事后来无故乱发脾气呢?”顾胜男说完,对着杨征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只知道指责别人,那你之前又干什么去了?如果杨征真的把这些事情都想到了,都规划好了,就不会出现和另一个负责人意见不统一的情况了,怎么就不知道反思自己呢?怎么就只知道指责别人呢?就不能看到自己身上存在的那些问题呢。
“那是因为我相信你,我觉得你和大部分人不一样,我觉得把这些事情交给你,我可以很放心了。”杨征解释说,他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时的语气有多冲了,语气一下子缓和了下来。
“是吗?那我还真是辜负你的信任了,下次如果再有这样的活动的话,你就不要找我参加了吧,你去找别人参加吧,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这样信任。”顾胜男苦笑着说完,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活动现场,她可不想和这么一个自大而又无理的人再争下去了,没想到,就在她刚刚转过身的时候,就被杨征一把给拉住了。
“您放手好吗?您很忙,您就去忙自己的吧,再说了,你今天为这些事也忙得够呛的了,就不要再管我这个废人的事情了,我这个人很懒散,到点了就要休息了,现在,我要回去休息了,你就不要耽误我。”顾胜男没有回头,语气冰冷,她不想转过脸去,看到那张冰冷得不像是人脸的脸。
“胜男,你能不能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你知道的,我没有把你当外人的,我刚才的语气是很冲,我现在向你道歉行吗?我也是气糊涂了,你就体谅体谅我,行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用,你没有错,你什么错误都没有,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不用向我道歉,真的,你就先去忙你自己该忙的吧。”顾胜男仍是用了刚才的那种冰冷的口吻,她现在真的是很后悔,为什么要这样地想不开,跑来参加这样一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动,为什么要这样?参加一个这样极度排外的团队的活动,早知道结果是这样,还不如在寝室睡觉呢,这样至少还不用在这受气了。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我承认我刚才的说话方式是不对,我不该这么冲,我不该对你这样地发脾气,可是我现在也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啊?你就不能让这次的事情都过去吗?”
“我说了啊,我不用你道歉啊,你有没有什么错,你道什么歉?该道歉的是我,我不该这样,我不该在这样事情上这样做错事情,所以,现在我们都说明白了,你能放开我了吗?我还要回去休息。”顾胜男依然没有回头,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成为了杨征口中的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了,虽然他嘴上没有明说,但心里绝对是这个意思。
“好,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先冷静两天吧,我过几天,等忙完手上的事情再来找你。”杨征松开顾胜男的手后,说。
“不用,你慢慢忙吧,你不用急着找我,我先走了。”
“那你要我送送你吗?”杨征问。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我认得路。”顾胜男说完,就快步走出了会场,她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是她搞错了,但杨征也不用发这么大的脾气吧,也并不是什么重大的事情啊,为什么还要一直抓着不放呢?要是真是什么大事的话,他会是什么样的更可怕的态度呢?
冬天一来,外面的天,很早就黑了,而外面的路灯,也是早早地就给打开了。
“那两种茶叶的区别就这么大吗?”顾胜男走出会场后,脑子里依然想着那件事情,她在准备那两种茶叶的时候,是真的没有发现任何区别,“就算真的区别很大,也值得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在走到路灯下的时候,顾胜男突然停了下来,她低头仔细地看了自己在路灯下——被拉得细长的影子,整个比例也变得协调起来,就连她自己——这个影子的主人,也是无法从自己的身上看出任何影子的原型来。
“你想什么呢?又发什么神经呢?能不能快一点回寝室啊?这外面的风也不小啊,你就这么喜欢在这外面吹冷风吗?”远处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这让顾胜男突然从自己的遐想中醒了过来,她抬起头来,发现对面正迎面走来的是一对情侣,女孩满脸笑容,紧紧挽着男生的手臂,而男生也一直都是偏着头,看着女生那边。
“这两个人现在看起来真幸福呀,可是……”情侣从顾胜男身边走过后,顾胜男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顾胜男也不知道她自己是什么毛病,怎么会这样,一看到幸福的情侣,就会觉得他们这种幸福只是短暂的,只能维持一段很短的时间,待时间一久,两人之间就会产生矛盾,会开始互相讨厌对方,再然后,就是分手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是天生的悲观主义者吧,顾胜男从来没有看好过任何一段感情,无论那些人在她面前表现得有多甜蜜,她都会觉得他们走不到最后,会因为各种原因,在中途分开,从陌生到熟悉,再又重新回到陌生的状态,这还都是很好的状态了,不好的就是,双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顾胜男人生中看的第一部情感连续剧就是《双面胶》,或许,就是那部电视剧,奠定了顾胜男在感情方面是悲观主义的开端吧。“久而生厌,厌倦之后,就会开始争吵,而争吵也是一场一旦开始,就无法轻易停下来的感情战争。”然后,一段感情悲剧就此开始了。
《双面胶》那部电视剧,顾胜男看了已经有好些年份了,不过,即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还是清楚地记得里面的各个情节,特别是因为消费观念和金钱引起的争吵,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家里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上,所以顾胜男在这件事情上感受上格外的深。
“贫贱夫妻百事哀,贫穷是一切不幸的根源。”在顾胜男还只有几岁的时候,她就对这句话有了很深刻的体会,很小的时候,她亲眼见过自己的父亲因为几千块钱的事情,跟爷爷吵架,跟奶奶吵架,甚至在过年的时候都不来往的,而曾经见过很多次,自己的父母,在“钱”的这个问题上拌嘴,更是亲身体会过那种没有钱的的心酸。
顾胜男曾经设想过,如果父亲当年做生意的时候,没有赔钱,那他和妈妈之间,就不会有那么多伤感情的争吵了,是不是,很多的事情都可以不同。
“可能吧,如果没有那次做生意的失败,至少爸爸不会去找外婆家里借钱吧,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情,也就不会直接发生和那两个人渣舅舅老死不相往来的事情,日后,爸爸也就不会,不时地挑起妈妈心中的那根刺,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没有如果了啊。”顾胜男抬起头,快步往寝室走去,她知道,无论她再怎么惋惜,再怎么追忆,都是无法回到从前了,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法从那件事情中跳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