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殊垂下眼帘，不自觉地伸出指尖去描摹漆盘上的凤鸟图纹：“你说，那公子衡要面见母君，进宫谢罪？”
福禄照实回话：“祁大人的确是如此说的。”
“呵……”
姜殊突然轻笑出声：“看来是祁间的确是年纪大了，连脑子也不好用了。”
“殿下此言何意？”
“福禄，连你也看不明白吗？我昨日召何鸿问过了，这公子衡初进城之时，态度何等张狂。眼下不过是赏了些财物美姬，若依他刚进城之时的态度，必是瞧不上眼的，反倒可能会觉得咱们轻视了他。若他跟祁间翻脸，将那财物美姬都丢出府去，我反而会觉得他正常些。
但他现在却把东西都收下了，而且一改之前的态度，不仅谦和有礼，还提出要进宫跟母君谢罪，你说，这是为什么？”
福禄抿了抿唇：“奴婢宴席上见那公子衡风姿卓然，不像是会迷恋财物美姬的小人。那么就是……他在反过来试探您？”
“是啊，他知道祁间背后的人是我和母君，所以便拿出一副同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来告诉我们，他知道我们在试探他，所以他做的这些都是在演戏。初进城之时演了一场戏给何鸿，这次又演了一场戏给祁间。
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反过来试探我跟母君的态度，更是一种挑衅，他是要告诉我和母君，别想再派人去试探他，因为谁也别想触碰到他的真面目！”
“呀！”
福寿有些惊讶道：“那照殿下的意思，他岂非智多近妖了？”
姜殊浅啜了一口甜甜的蜜浆，然后微微一笑：“福寿啊，这回你家殿下我可算是，棋逢对手了。”
……
卫衡被夜风吹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趴在围栏上睡着了。
他蹙了蹙眉，站起身来，刚打算去用晚膳，便发现府上的几十个婢女都静静地肃立在不远处……
天色刚擦黑，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灯。光影隐隐约约的，更显得瘆人。
领头那位越众而出：“公子醒了？现在正是酉正初刻，公子可否要用膳？”
卫衡波澜不惊，略略点头：“嗯，前面带路。”
“公子这边请。”
领头的婢女一边在旁边引路，一边又道：“奴婢解忧，以后便负责贴身服侍公子了。公子若有事情，尽可吩咐奴婢去做。”
说到此处又突然停了下来：“恕奴婢直言，公子千金之躯，实在不应睡在围栏上，今后诸如此事还是切莫再为。若不小心染疾，我等实在担不起罪责。”
卫衡略略点了点头，然后思索片刻又回头对身后跟着的一众婢女说道：“我知晓你们都是陛下指过来伺候我的，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们必然要担些干系。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是极好伺候的，平日里最是闲散不过。
你们不给我找麻烦，我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咱们两相安好，便没那么多风波了。”
小婢女们相互看了看，然后又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解忧。解忧便看向卫衡：“不知公子所言的‘找麻烦’指的是？”
“很简单，我之前在舒国也不受宠，向来闲散惯了，不习惯有这么多人看着我，跟着我。所以你们要么分成几拨轮班，要么就留下几个，其他的都去外院做洒扫。这便是不给我找麻烦。
若你们做到了，我自然也不会在陛下面前说什么，这便是不给你们找麻烦。
但若做不到两相安好，我也不介意去告诉陛下，说你们轻慢于我，服侍得不尽心。到时候女帝陛下会怎么做，我想你们应该知道的吧？”
身后的婢女乌压压跪了一片，解忧挺直了腰杆：“请公子恕罪，奴婢等实在不能依公子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