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顾九歌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得阶梯下一阵惊怒的喊声:“阿姩!”
顾九歌只觉得眼前一黑,心中突然一窒。
是他来了……
摔下廊桥的苏余姩顿时昏死过去,额角流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顾九歌只敢探出头看一眼,就被过高的阶梯吓得缩了回来。
在君珩眼里,这自然就是她的做贼心虚。
杏枝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立刻扶着顾九歌小心翼翼的走下阶梯,直接跪下请罪:“请陛下明察,是这侍女对娘娘出言不逊在先,奴婢一时情急才会失手推了她,但并未用力,乃是她自己站不稳所致。”
“出言不逊?阿姩向来温柔善良,怎么可能……”君珩的眼神凌厉如刀,在接触到顾九歌的脸后便止住了后话,一言不发的将苏余姩打横抱起,径直转身离开了顾九歌的视线。
见他离去,顾九歌仿佛失了魂魄般的瘫软下身子,杏枝连忙从地上起来扶住她,低低急道:“殿下,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莽撞了,才……”
她只能摇了摇头,声息渐微的,仿佛一出口就消散在了空中:“不怪你、不怪你的……”
应该要怪她,因为君珩不爱她。
……
慈宁宫。
“太医,她怎么样?”君珩的眉眼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紧紧的盯着床榻上昏迷不醒,面色苍白的苏余姩。
太医抹去了额角的冷汗,躬身一字一句道:“回禀陛下,苏姑娘应当是从高台失足跌落,导致头颅受到冲击,再加上腿也在阶梯上磕了一下,只怕……这条左腿是保不住了。”
“该死!”君珩猛的一下震碎了桌案上的青花瓷瓶,眼神阴寒如冰,“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治好她!”
太医颤颤巍巍的跪下,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角滴落:“陛……陛下请恕下官无能,下官最多能保证苏姑娘的腿不会失去知觉,至于其他的……下官确实是不敢保证。”
君珩眼中的阴冷之色瞬间便化为了痛苦和心疼,以及一股令人胆寒的怒意,他咬着牙,一字一句:“传朕口谕,皇后……”
“陛下,你想做什么?!”原本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太后突然上前拦住了他,“顾九歌是皇后,你难道要为了阿姩去治她的罪?”
“治罪?”君珩冷嗤一声,“朕要废后!让她滚回自己的楚国去!”
太后恨铁不成钢的对着他摇了摇头:“你啊你,你怎么这么糊涂!眼下秦国式微,在这个时候开罪楚国,无疑是把整个秦国夹在油锅上!”
“那又怎样!母后,阿姩与朕从小一块儿长大,也可以说是你看着长大的,如今却被一个心思歹毒的妇人害断了一条腿,母后就忍得下这口气?!”君珩向来毫无起伏的嗓音终于染上怒意与恨意,甚至连眼睛都微微红了。
太后沉默了片刻,随后冷静的抬眸:“咽不下这口气又如何?拿秦国所有兵力与楚国相抗,我们又有几分胜算?你先是皇帝,再是君珩,孰轻孰重,你分得清么?”
太后的一番话,总算将君珩从滔天的愤恨中慢慢的剥离出来,他眼中的戾气逐渐减弱,最后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她见势,连忙趁热打铁:“阿姩是哀家的眼皮子底下长大,也算是半个女儿,你对她的心思,哀家何尝不知?但事到如今,再把她留在身边,已然不妥。”
“母后要做什么?”君珩慢慢移过眼,用那双黯黑的眸看向她。
……
未央宫。
顾九歌此时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主位上,时不时的抬眸痴痴凝望着门口的方向,还转头问杏枝:“他会来吗?他是不是怪我?”
杏枝摇了摇头,暗暗叹了口气,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楚国千娇万宠的公主为了一个男人卑微至此。
“会的,殿下如今是他的皇后,于情于理,陛下都该来看您。”杏枝温声规劝着她,强忍着心痛。
“他会不会不要我了……他刚刚很凶。”顾九歌落寞的垂下眼,掩盖住倾城的美丽。
杏枝正想出言再安慰她几句,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一声高呼:
“皇上驾到——”
此言一出,顾九歌郁郁的眼神突然一亮,连忙从主位上走下,一路踮着脚尖跑向门口,就像一只灵巧的蝴蝶。
“臣妾参见陛下!”顾九歌面对着君珩屈下了膝,眼里蕴含着浓浓的深情与隐约的忐忑。
君珩看着她从主位上一路向他跑来,突然就有些恍惚,仿佛她依然是当初那个神采飞扬的小公主,会用幼稚的把戏引他注意,会用娇俏的语气反问他能不能喜欢她。
他曾经想过,如果她一直这样下去,他可能会把她当作妹妹那般好,只可惜,她的心思此时竟已如此歹毒,伤了苏余姩。
想到此,君珩眼里寒光一闪,转瞬便消逝于无形。
“皇后不必多礼。”他的唇角勉强勾起了一个可以算是温柔的弧度,“刚刚有没有吓到?”
顾九歌站起身,有些怯怯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确没有发怒的意思,这才轻轻开口道:“没有……是臣妾不好,苏姑娘有没有事?”
假惺惺!
君珩差一点便要维持不住表面的温和。
但很快,理智还是占了上风,他勉力摇了摇头,低声道:“朕已了解清楚,是她顶撞皇后在先,失足跌下阶梯吓住皇后在后,朕万万不能容她继续待在皇宫,等她醒来,朕便把她打发出宫。”
“真的?”顾九歌的心里隐隐有些激动,当初她第一次在秦国见到苏余姩的时候,还没有认出那是她,君珩对她说他喜欢的人是她,以后也一定会娶她。
如今,真的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么?
“真的。”望着那双明澈的眼,君珩差一点就要维持不住自己那表面上的深情。
顾九歌的眼底不禁浮现出一抹释然,无论如何,只要他不怪她,只要他还信她,就好……
她痴痴凝望着君珩的眼,仿佛要透过他看到当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