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鹰见第一个冲锋陷阵的兄弟就这么被干掉了,都有所忌惮。羽翼最宽,鸟喙颜色最深的鸦鹰豁然振翅,盘旋至高空。
一声鸟啸穿破雨幕,叶酒儿不由捂住耳朵。
她能听出来这只鸟是想给别个鸟打个气,安慰一下它们:死了一个没关系,一会我们一起上就好了。但是,这声音,也太难听了吧?如果她是那些大黑鸟,听见这声音就想捂耳朵了,哪还有翅膀飞翔,更别提战斗了……
听见叫声备受鼓舞的鸟群教会叶酒儿一个道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她觉得难听至极的叫声成功地刺激了剩下的大黑鸟。
那场面该如何形容呢?
就像是老头为六师叔量身定做的那件全黑大裤衩被人扔到了天上,抖落开以后掉了回来。
那种肮脏感不是非得等到那玩意儿盖在头上才能感受到,光是远远看上一眼,都觉得灵魂在战栗。
说时迟,那时快,动作快的鸦鹰就快到了莲降面前,红黄色的长喙被雨水洗得锃亮,张合之间甩出一声声幽凄的叫声,声声可穿九霄。
叶酒儿蹲在小蘑菇边上装大蘑菇,眯着眼看着还没有动作的妖子,心里在想这位“以不变应万变”的大神做了鸟食以后自己用什么姿势跳高台看起来能更“阳刚”一点。
莲降不是以不变应万变,只是觉得自己没那么长的胳膊。
他在等鸦鹰压下来,压到他的面前。
说什么来什么,一只贪功的鸦鹰,扫了扫左右和它飞得一样快的同伴,使了个心眼,把脖子抻得老长,企图第一个冲线。
刚把脖子抻直就被人对穿成了鸟串(这个故事教育我们,脖子可以长,但是不可以太长,如果太长千千万万别闲着没事抻开,脖子长就要学会隐忍)。
连那只死在脖子太长,做鸟太鸡贼的鸦鹰都没反应过来,反着寒光的铁签猛挑雨帘,扫向其他大鸟。
鸦鹰们终于在吃了两堑以后勉强长了一智,再也不单甭往莲降身上扑了。
黑压压的羽翼连成一道刀影,随着风声猎猎砸向莲降。
铁签滑过连在一起的黑羽竟然未能穿透它们分毫,还发出了如同刀剑相错的声音。
鸦鹰们大喜,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团结就是力量啊!
士气大涨,勾肩搭背地齐齐向上,盘旋升空,然后豁然劈下,好像一把从天而降的大关刀!
叶酒儿再看妖子手里细细的小铁签,这就像她和六师叔分别起跳,在空中对撞,结果是什么样,用她的虎口想都能想到。
估计妖子也想到了,所以他没有用铁签和大关刀硬碰硬,而是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了这一击。
鸦鹰们怎能放弃这么好的进攻机会,像老头做饭时手下的菜刀,追着地上的妖子咣咣咣地剁下来。
这个时候叶酒儿就觉出妖子殿下的善心了,他是绕着她滚的,风咆哮,雨肆虐,鸟啼破血,羽翼如刀簌簌落下,可谁也没伤她分毫。
但……
妖子殿下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这得从鸟的视角往下看,才能一眼就看出来。
妖子殿下不是绕着她滚的么?那些大鸟不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追的么?
嗯……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些大鸟剁在高台留下的痕迹也是绕着她一圈一圈留下的。
一开始没什么,但是等到鸦鹰们追莲降追累了,准备歇一歇的时候,无意间往下一瞥——嗯?
这不是一个靶子的图案么?
靶心还蹲了一只蘑菇!
很注重荤素搭配的鸦鹰们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拿下这只蘑菇!
还敢坐在靶心上挑衅它们,是个有趣的蘑菇!
这次鸦鹰们没有协同作战,一个个收起翅膀似箭似枪地扎向靶心上的蘑菇。
先到先得!
人之将死,都会福至心灵,叶酒儿属于比较敏感的类型,离死还要大老远呢,就已经觉出不祥。
但反应再快也没用,那些大鸟是直着扎下来的,除非她能溜到高台下面,否则根本无处可躲。
立在狂风暴雨间的高台犹如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堪堪穿行。
地上无灯火,唯有高台上还有最后一束光坚持着。
黯淡飘摇的光里,连绵不绝的雨帘中。
叶酒儿竟然看清了莲降的样子,他额上的红莲好像不是画的,被这么大的雨冲颜色不淡反而更加妖丽,衬得他苍白的俊脸更似妖孽。
“你连救命都不会喊么?”
他压着她,不得不在雨中嘶吼,声音如虎,带着让敌人畏惧,让怀中人心安的力量,叶酒儿个人觉得,妖精什么的不会这么地……阳刚。
阳刚的妖孽没稀罕听她的回答,反身踹翻那只因为到嘴的蘑菇就这么跟人滚走了而恼怒的鸦鹰。
不知那只鸦鹰是谁的相好还是怎么回事,鸦鹰群里爆发出愤怒的嘶鸣。
叶酒儿眼见着一只鸦鹰斜刺过来,而且……目标好像是她。
这个算是……
以牙还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