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沉此刻才知道何为憋屈,脸上的笑意也在颤抖:“褚王满意就好,今天已经很晚了,不如我先安排褚王休息,明天我们再谈?”
他这话说完,那个黝黑的男人第一个不乐意:“彭叔!您对一个妖孽那么客气做什么?还让他休息?他有什么资格休息?先让他在祠堂给栓子叔他们跪上几天几夜,忏悔他的罪状!然后再把他剥皮抽筋!挂在祠堂门口,让栓子叔们看看,我们帮他们报仇了!”
这个男人一嚷嚷,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开了锅,叫唤着要拿莲降告慰他们死去族人的灵魂。
彭沉本就心烦,听见耳边叫唤个没完,自然不耐到了极点,拔高了声音:“你们急什么?”
叶酒儿发现这个彭沉在万枯岛是相当有地位的一个人,他就稍微疾声厉色一点,万枯岛的人们立刻就老实了。
为什么呢?
论年纪,彭沉不是最大的;论辈分,万枯岛这个地方本就穷困,上面的岛民基本都是土生土长,鲜少有外来户,路上她听顾全的介绍,也没听过万枯岛上有姓彭的大氏族,可见彭沉很可能都不是万枯岛本来的岛民,谈什么辈分;论能力,万枯岛百废不兴,在大的能力也无所施展,怎么服众?
那会是因为什么呢?
会是因为什么,让彭沉在万枯岛一呼百应?
“这是高僧的意思。”彭沉微笑着看向叶酒儿,眼里火光跳跃,“高僧说了,刘全的病她能治……”
这句话又一次引发爆炸性的议论,这次岛民并不是出于愤慨,而是出于激动。
“真的能治得了咱家全儿的邪症?”
“让高僧到我们家也看看,看我们小儿还有没有救?要是有救,高僧让我们做什么都行啊!”
“还有我家二狗,也是一样的毛病,不绑起来就到处发疯!要是高僧能治好他,那我们当牛做马报答他!”
彭沉得意地看着叶酒儿,他就是要她骑虎难下,不得不把叶家的秘密吐出来。
“我不信!”一个突兀的声音插进来,还是那个长得黑黝黝的男人,他鼓着双眼睛瞪着叶酒儿,“一个跟着妖孽到处跑的和尚,会是好人么?”
包裹着叶酒儿的热切目光闻声慢慢降温,所有人又用充满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叶酒儿。
对啊。
这个和尚可不是满天下普度众生,而是跟着一个妖孽之子走来走去,甚至还是这个和尚帮着这个妖孽挨过了祭天仪式,让他又重新获得皇上的信赖和宠爱。
如果说莲降是妖孽,那这个和尚就是助纣为虐的邪僧!
他们怎么能把自己亲人的性命交给这个邪恶的和尚?
黝黑的男人又说:“我们一开始不就说好了么?邪症也好,饥荒也好,都是由这个妖孽带来的!我们让妖孽上岛就是要以他祭神,全子他们自然就会康复!”
男人的话一下点醒了众人,对啊!他们刚开始用草药胁迫八城人不就是想让这个妖孽乖乖上岛么?
用妖孽祭天,邪气一散,他们亲人身上的邪症自然会痊愈,还用什么和尚来给他们看病?
叶酒儿看着动摇的人群,没有说话,她相信有人会比她更急着要证明她有治邪症的能力。
果然,彭沉沉声开口:“你们有人懂怎么驱除邪灵么?你们有人会治疗邪症么?还是说,你们有人敢打包票,保证杀了褚王,刘全他们就会好起来?”
这三声问,把万枯岛岛民们问得哑口无言。
彭沉特意将视线定在刚才起头反对的黝黑男人身上,那个男人也低下了头。
“用草药胁迫八城人,是因为我们恨八城人的自私!是因为我们想让他们尝一尝绝望的感觉!逼褚王上岛,也是因为恨,恨他披着皇家贵胄的皮,却干着祸害百姓的事!恨他明明是个妖孽,却能蛊惑外面那些无知的愚民以为他下了高台,平了天怒,就不是妖孽,甚至还是神灵了!我们要让他尝尝被那些傻老百姓们逼上绝路的感觉!”彭沉环视众人,“说白了,我们是泄愤!大家都嚷嚷着他是祸害,杀了他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但是谁敢说他死了,刘全他们就没事了?”
祠堂里鸦雀无声。
火光里,彭沉的笑脸得意而扭曲,他用手指着叶酒儿。
“但是,高僧能啊!高僧说了,只要褚王没事,她就能想办法救刘全!救我们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