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他的妹妹,他从小到大最宠爱的妹妹,蹙着她的眉头,满眼的嫌恶,她说:“好恶心。”
世界都被染成了红色,那是漫天的血色,是从被刀刃刺穿的身体里流出来的,就像是小溪一般汇集起来,形成了小型的湖泊,甚至能照出人深红色的身影。
每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是痛苦和悲恸,哀伤的眉眼都无一例外地看向了邹俊卿,他们在质问邹俊卿:“为什么你要这样伤害我们?”
邹俊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他知道他们都还没有死,就算利刃刺穿了他们的身体,他们还活着,他们只是在煎熬在痛苦,正如邹俊卿现在这般。
有什么比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受苦更让人绝望的?
如果有,那就是亲眼看着他们死去。
长剑破空擦过他的侧脸,他看见闪着冰冷银光的箭刃狠狠扎进了离他最近的安晓宁的胸口,心头穴止不住地汩汩流出,打湿了她半个身子。
安晓宁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冰冷到失去了生气,死了。
邹俊卿呼吸发紧,他想走上去看看安晓宁的情况,但是他的脚深深地陷进了土壤,他无法迈开腿,他自己都无法逃离,更不要说拯救别人了。
从身后射出来的箭,稳稳地扎进每个挣扎着的人的心脏,身后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邹俊卿却无法回头,直到身后那人站到他的前面,不过一眼,邹俊卿就能认出来。
那是顾舟。
拿着箭射杀了全部人的是,顾舟。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舟听见他的声音回过头来,看着他笑得这么温柔,但是他没有开口,他拉着弓箭的手甚至都没有能放下。箭头对准的人,是除了他们两个外,最后活着的人——邹橙。
他的妹妹。
邹橙看着邹俊卿大哭:“哥哥,为什么啊?”
邹俊卿也想问自己,对啊,这是为什么啊?
箭羽破空之声响起,邹俊卿抬起头睁开了眼睛,他从噩梦里逃脱了出来,但是这不是他第一次梦见这个场景了。每一个夜晚,他都会梦见自己重要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死一遍,没有人能救他们,包括自己,他什么都做不到。
最起码邹橙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对吧?父母这么愤怒,为他感到如此丢人,骄傲如他们是不会告诉邹橙这些事情的吧,所以他还能苟延残喘,最起码在邹橙面前他还能装出自己并不是这么糟糕的样子。
如果当邹橙都觉得他恶心的时候,他又应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本来自己就已经很脏了,掩饰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像是喉咙被扼住刚刚被松开一般,就连呼吸都是一种恩赐,这样的梦境每天都在折磨着他,从那次发烧开始。
是不是和顾舟远远离开,离他们远远的,最后的结局就能显得不是这么可悲?如果是这样,他愿意和顾舟离开,带着这个罪人之身,成全了顾舟,保全了他们,他想要的只是这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