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高考过后,贺铭鑫被他妈溜到全国各地去拜访亲戚,路途之长令人咂舌,愣是从海南跨到了满洲里,生生攀过了神州大地上的3257公里。
一张张明信片,便揣着贺铭鑫的一腔柔情,奔波在回家的路上。
嵇窈窈便这样足不出户地览遍了大江南北的绝好风光。只是相比风景图,她更在乎的是纸上的内容。她那么熟悉贺铭鑫的字,轻易便看出来他的那些心思——那本该是撇那工整,笔法遒劲,自然流畅呈腾飞之意的;而明信片上的字,却因笔笔斟酌,少了一分潇洒,也多了三分少年青涩却庄重的爱意。
——她只是看着明信片,就能想到他写字时的模样,是那样的认真,坐姿端正如松,握笔是教材式的标准,嘴角却不自知地流露出一抹春风笑意。
——“见信,亲亲。”
嵇窈窈看到落笔这句,一下子就红了脸,却又情不自禁地吻上它,好似相隔千里,吻上了那个少年。
“送你一朵花呀!”
高三繁重的学习生活中,她听着贺铭鑫背单词的声音,抄起一张草稿纸翻腾,顺着模糊的记忆笨拙的叠着,终于叠出一朵玫瑰花。
“嗯……它怎么长残了!算了算了。”初品不甚成功,她尬笑着收回手,谁知贺某人好似审美失常,宝贝的很,说什么也要留下,不许嵇窈窈扔掉。她只好任他去了,看他小心的腾出抽屉的一角,珍而重之地存放起来,嵇窈窈便好似喝了汽油,又动力十足地继续学习。
只是第二日化学课上,嵇窈窈发现自己抽屉中便多了一朵手工玫瑰,鲜红的纸张,弯折弧度适宜,恰是怒放模样。她不由望了望贺铭鑫,而贺铭鑫对上嵇窈窈的目光,弯了双眼,嘴型念着是“我喜欢你。”
溽暑时候,几乎举国啃瓜之际,贺铭鑫却在满洲里冷成了狗,一路从南往北,气温不断褪下自己热情的皮囊,渐渐露出森冷的内里,衣服却还是那件衣服,一样的单薄,一样的任冷风摧残蹂lin。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草木枝叶上有着透亮冰凉的露水,呼吸着冷冽的塞北气息,像是祁连山脉冬日的雪。
贺铭鑫专门寻来了一个玻璃瓶,一滴滴收集起来。
曾经和他们一起在古街漫步,嵇窈窈摸着被风雨剥蚀到难分颜色的墙瓦,轻声哼着旧时温柔甜美的童谣,散漫地顺着墙沿走,那时的日光温柔恬静,悄悄溜到她的侧脸,春风吻上她,这一幕深深印在了贺铭鑫的心中。
她叩过陈旧的门扉,看着富态的老猫懒懒的窝在墙头,眯着眼睛在日光下打着呼噜,还有追着尾巴跑的小狗。
可是,就像总会有新的浮土覆落在过去的古街,新的面孔也终究取代了旧的熟人。那里终究成了过去,成了她童年回忆里最静好的一段时光。
贺铭鑫也不会忘记,窈窈指着一处檐角,笑着说“那里曾经爬满了青碧,我幼时曾经在那上面采集过晨露,咳,小孩子嘛,需要保证睡眠长高高!所以估摸着也就那一次了,却成了最值得回味的欢乐——”
她突然来牵自己的手,像撒娇般,“哎,贺铭鑫,以后,你陪我啦?”
他记得自己那时说,会陪着她做想做的事,这辈子都给她了。
记忆里流动的颜色尽了,恍惚中感受到了那时拥抱住她的温度,所谓相思,大抵就是衷情跨越重山万水,在适宜的时候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