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菁华跟着大军悄悄渡过长江,在长江的另外一边集结的时候,长江的这一边发生了一件大事。
所有的城市门口之中都张贴着一张皇榜,而这张皇榜并不是像往常一样征召些什么,而是皇帝亲笔所写的一篇文章。
一篇痛斥文丞相行径的文章。
这篇文章张贴之后,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是每一座城市中的人,都在讨论着,皇上为什么要写这样一篇文章,而且为什么要以这样的形式张贴出来。
而此时,几位已经归隐许久的大儒突然出世,也将冒头指向了文丞相。
这些大儒哪一位都是桃李满天下的大学者,朝中有近半的文人都是他们的门人弟子,这些大儒们所写的,都是赞同皇帝所张贴皇榜上的那篇文章的内容,并且很快传遍了天下。
而此时,一个口号不经意间在大楚的街头巷尾流传了起来,并且迅速被百姓们所接受。
“肃清朝堂叛徒,大楚万岁!”
到处都能听到一些人在议论这句口号,并且揣测着皇帝和突然出山的大儒们想要做些什么。
而此时,朝堂之上,大儒们被接来了杭州,周希玄稳坐在龙椅之上,见到几位大儒进门,连忙恭请赐坐。
江淑月照例扮演一位称职的花瓶。
文丞相终于沉不住气,神色冰冷的说道,“臣想请问皇上,您所张贴的皇榜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观望周希玄的态度,自从上一次他手下的那些大臣们都遭到了百姓自发组织的泼狗血,砸臭鸡蛋活动,而他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时候,就已经有许多党羽心怀疑虑,不再言听计从,他就一直怀疑周希玄做这些的目的,而这次,这个年纪轻轻,刚刚亲政的小皇帝,居然就这样将一篇怒斥自己通敌叛国的文章张贴在了大楚的所有城池之中,让他是在没有办法继续沉默观望下去了。
周希玄丝毫不慌张,他坐在龙椅上,神色平静的看着文丞相。
“文丞相,朕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而且几位大儒也是同意朕的意见的。”周希玄这次将大儒们请来的目的倒不是为了搞什么辩论,而是要将朝中很大一部分文丞相一脉的大臣震慑住,因为这些大儒都是他们的授业恩师,大楚讲求尊师重道,要是他们真的敢说些什么,就会立刻被大儒逐出门墙,被天下书生所耻笑。
所以,他们不敢动,也不能动,只能祈祷在文丞相被皇帝扳倒之后,这些火不要继续蔓延到自己得身上。
因为他们都听见了民间所流传的那个口号,他们很害怕也被当做是叛徒,从而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江淑月作为围观群众,清晰地看见了文丞相的情绪波动。
文丞相现在非常的愤怒,这种愤怒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但是他不能做什么,因为皇帝现在拥有近乎全天下百姓的支持,而且自从那次御驾亲征之时,他才发现羽林军的郑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戈,现在跪在了皇帝的面前,他发现他所拥有的东西已经在他沉默的这些时间里,一点一点,被慢慢的蚕食殆尽,而等到他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原本在自己麾下效力的官员因为当初黑狗血跟全城百姓的唾弃这件事自己独善其身而对自己心存疑虑,不再事事听从。
原本在天下百姓心中的声誉被皇帝采用手段完全消磨殆尽,反而落得了一个大楚的罪人的形象。
原本朝中大臣的支持在儒林的大儒们面前变成了不敢出声,甚至想要跟自己划清界限。
他的手中,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继续用下去的底牌了。
“怎么,难倒文丞相也觉得朕说得很有道理,所以不愿意继续反驳了?”周希玄似笑非笑的看着文丞相,“我们大楚落得现在这样的地步,就是你们这一批叛徒,不顾国家安危,通敌叛国,导致我们只能龟缩在长江以南,甚至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的家乡,你的心中难道就一点都不感到愧疚么?”
江淑月在一旁坐着,心中想的却是,其实文丞相及太后一党并不是大楚败退的主要原因,大楚这些年以来政策的积弊才是,但是现在百姓们需要一个宣泄点,需要一个人来将这些罪过全部承担在自己得身上,这样只要一旦想起为什么自己跟亲人流离失所,就有那么一个千古罪人可以用来唾弃,就又那么一个人可以让他们忘记最初的不抵抗跟懦弱其实也包含着所有大楚臣民在其中。
他们中的很多其实也曾经支持过不抵抗求和的政策,但是他们现在就可以完全将这些事情的责任推卸在文丞相一党的身上。
只要文丞相一党彻底垮台了,在这些人的心中,大楚现在就是一个干净的,国力强盛的大楚了。
虽然听上去有些可笑,但是百姓心中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他们不觉得自己得不作为是错误的,但是一旦听到因为不作为而导致大楚的衰败,他们的心中还是会感觉非常良心不安,如果能够一个发泄口,他们就会将自己心中的那些不安全部都找到一个途径发泄出去,并且一定要将这个人狠狠踩在脚下,批判到道德的最底端,不然根本不足以让他们感觉到心安。
这就是江淑月的策略,也是周希玄的策略,周希玄擅长政治,但是江淑月更加熟悉人心,文丞相败就败在了这一点上,因为他不懂百姓现在所需要的是什么。
所以文丞相之所以棋差一招,并不是因为他不懂得玩弄权术,而是他没有将之前江淑月在暗中所做的那些事情联合起来看,所以一步错步步错,彻底掉进了千古罪人这个大坑里。
百姓需要英雄,因为他们需要精神上的信仰和寄托,百姓也需要历史的罪人,因为他们更需要一个任由他们唾弃抨击的对象。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