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不出,也无路可逃,他只能尽可能地封闭自己,控制着不听不看不感受,虽然自欺欺人,可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让自己舒心一点儿的办法了。
尹广泉猜的没错,四皇子这是心病。
尹广泉的手指搭在四皇子的脉搏上,感受着指腹之下微凉的皮肤还有微弱的跳动,尹广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忍不住抬眼多看了四皇子几眼,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可到底却还是算了,反正他说什么四皇子也是听不进去的,如今只怕是连万岁爷来到四皇子面前,四皇子也是这一副活死人的架势了。
尹广泉收回了手指,从地上爬了起来,没有多说一句话,便就起身朝外走,四皇子府的管家忙不迭跟了尹广泉去了外堂,老管家短时间内头发都全白了,看上去至少老了十岁不止,这时候一脸担忧看着尹广泉,问道:“尹大人,您看殿下他……”
尹广泉知道老管家想问什么,可是他却回答不了,当下只是缓声道:“还是跟从前一样,给四皇子喂参汤。”
亏得皇室最是不缺这些子山珍补药,百年老参能日日供着四皇子,要不然的话,四皇子只怕早就撑不住了。
老管家满脸褶子毕现,那叫一个愁啊:“尹太医,要不……您还是给殿下开个药方吧。”
成天地喝参汤吊着这哪儿行啊,还得吃药啊,不吃药,这病怎么还能好起来呢?
尹广泉也是一脸无奈,跟老管家叹气道:“有病才能吃药,才能康复,可是四殿下这……这压根儿就没病啊,在下也……也是无能为力。”
尹广泉也是没办法,即便是到了万岁爷的面前也是照实说,四皇子原本就是没病啊,他纵使医术不错,那又能怎么治啊?
老管家闻言,登时就有点儿站不稳了,好在扶住了桌沿儿,这才站稳了,尹广泉见他一脸灰败之色,也十分同情,伸手拍了怕老管家的胳膊,然后就抬脚走了,他这还得赶着去二皇子府呢,可没功夫留下来宽慰老管家。
尹广泉原路朝四皇子府大门走去,因着后天就是四皇子跟高丽公主的大喜之日,四皇子府是真的热闹跟喜庆,每个房间都做了新的布置,每一扇房门都贴上了大红喜字,还有窗户上也都贴上了喜庆的窗花儿,廊下挂着红彤彤、新簇簇的灯笼,就连花树上也都扎着红绸呢。
到了前院更是热闹,宫里的赏赐还有各方送过来的礼品,堆得满满登登的,万岁爷重视跟高丽皇室的联姻,有了万岁爷的这一态度,自然内务府是下功夫给四皇子婚礼做准备的,后宫娘娘们的赏赐也不会少,一则是看万岁爷的意思,一则也是在看芳贵妃跟四皇子的笑话呢。
不管怎么说,这都算得上是一桩盛大、万众瞩目的婚事了,也不知那位高丽公主如今准备得怎么样了,只是可惜了……
指不定那位正值妙龄、容颜姣好的高丽公主甫一嫁过来就要守活寡呢。
尹广泉在心里默默为高丽公主叹息,出了门,上了马车,又急匆匆赶往二皇子府。
……
尹广泉的马车才离开,另一辆马车就停在了四皇子府的门口。
“吁!”车夫使劲儿勒住马缰,马车稳稳停住,他回头对马车里面的人恭恭敬敬地道,“公主,四皇子府到了。”
马车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跳出一个十多岁、一身侍婢装束的姑娘,她下了马车,又忙不迭搬出踏脚凳放在地上,然后冲着马车里头伸手,一边道:“公主,您慢着点儿,仔细脚下。”
不是别人,正是小顺。
再下来的人,自然就是李润珠了,她扶着小顺的手下了马车,站在马车前面,仰头看着面前这座偌大恢弘的府邸,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四皇子府,这座陌生又恢弘的府邸,就将成为她的家了,而她下半生都要住在这地方了……
跟那个叫封予峋的男人一起。
回想跟封予峋相识的整个过程,除了最初相识时候的悸动喜悦之外,李润珠竟然再没有任何可以称为欢喜的情绪在了,而当时在大殿门口,四皇子那能令冬雪为之融化的舒朗笑容,也早就模糊了,明明才只过了三个月而已,李润珠却都已经快想不起来当时封予峋脸上的笑还有自己控制不住的心跳了,她倒是清晰地记得,在万岁爷赐婚之后,封予峋对她的疏离还有掩饰不住的厌恶。
李润珠是个敏感又清高的,四皇子的态度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女儿家的美好幻想就这么被轻易戳破,李润珠似是从云端跌落。
若不是没有退路,她甚至会主动求万岁爷取消婚约,可是她的处境和身份,让她没办法开这个口,她只能忍耐着,这三个月在她看来,比三年都要漫长,每天都充斥着煎熬和苦闷,最让她痛苦的是,这种煎熬是没有尽头的,直到她人生走到终点。
大婚对于李润珠而言,并不是新生活的开始,而是意味着更煎熬更难耐的磨砺才将将拉开帷幕。
“公主,要不您再给殿下一个机会?试着跟殿下相处,说不准你们就有做夫妻的缘分呢。”小顺这样安慰李润珠。
李润珠闻言忍不住嗤笑:“可不是有做夫妻的缘分吗?万岁爷的旨意都下了,便是没有也得有。”
小顺一脸无奈,憋了半晌,到底还是又开口了:“公主若是觉得跟殿下做夫妻太难,不妨就换个思路,既是圣旨一下,再无回转余地,公主不若将这场婚事看做是命令,照着服从就是,往后过日子也不求什么夫妻和睦恩爱、相守白头,但求一个互不打扰、耳根清净,公主以为如何?”
小顺的想法很正常,多少夫妻是因为发自内心的欢喜跟中意才喜结连理的?尤其是皇室中的婚姻,哪对夫妻的背后没有被捆绑着利益?所以将就跟忍耐,都成了婚姻的常态,不过也有能想得开的,互不打扰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