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已经猜到了?”穆葭诧异地问。
封予山点点头,沉声道:“是有这个猜想,当年逃出去的那个人,被苏老夫人所救,之后几十年来,又是那个女人一直在顾看苏老夫人的身子,而且她的医术还相当不错,不仅如此,她还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迦南独有的药材,再结合迦南和亲公主的父亲是迦南有名的神医,奎南王爷,所以我就猜想,当年逃出的那个女子,才应该是公主本人,而留下来的那个……”
说到这里,封予山顿了顿,半晌才缓声道:“留下来的那个跟万岁爷拜堂成亲的,可能才是公主身边的侍婢。”
虽然这个猜想十分荒唐,但是却更加贴近现实,而穆葭也是这样想的。
见封予山真的没有什么异常,她也就放心了,然后接着他的话头往下说道:“在大婚之前,万岁爷有很大可能都没有见过公主的面,而且只要操作得当,大夏这边的宫人都有可能见不到公主的面儿,或者是干脆是把侍婢认作公主,所以鱼目混珠不是没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当年的事情经过应该就是这样的,大婚之前,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公主在大婚之前出逃,可能是她自己主动出逃,也有可能是出于……背叛出逃,而公主出逃之后,公主的贴身侍婢顶替了公主的身份,所以后来万岁爷迎娶的人,就是顶着迦南公主名头、实则身为侍婢的人,而后来生下……生下皇子的人,应该也就是那个侍婢了。”
封予山点点头:“而在此过程中,万岁爷发现了迦南公主被掉包一事儿,自是雷霆大怒,但是此事又是天大丑事,自然不能张扬,总不能让天下人看万岁爷还有皇室的笑话,但是万岁爷却是断不会留下那侍婢性命的,所以在那侍婢生产之日,万岁爷以一招偷梁换柱,将她生下的儿子变成了良嫔的儿子,而在同一天,这两个女人同时死于难产,对外却宣称,王妃一尸两命,良嫔娘娘诞下大皇子,却死于产后虚脱。”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很多困扰封予山多年的事情,也都能解释清楚了。
为什么封远图待他如此冷淡甚至是厌恶?
为什么封远图对待自己的已故发妻又是如此冷血?甚至连最基本的陵墓的体面都不给?而且还在刻意地削弱这位发妻的存在感?
因为她不配!一个区区贱婢,怎么配做他封远图的妻子?!
不仅她不配,就连她生下来的种,也是不配!
尤其这个孩子还是他的长子,是寻常父亲眼中最重要、最特别的长子,也可能是他当年曾经期待过的长子,可结果呢?
竟然是个贱婢生下来的种!真真是葬了他封氏一门高贵的皇室血统!
他如何能喜欢的起来?他没当场把人给掐死,就已经是大度仁慈至极了。
……
“所以,从小到大,无论我怎么讨好他,无论我付出多少努力,做出什么样的成绩,都是白废,”封予山苦涩地牵了牵唇,“因为在他眼里,我始终就是一个贱婢生下来的贱种儿罢了。”
在看到常建成带来的关于迦南公主身世的调查结果之后,封予山对自己的身世,其实就已经有了猜想了,但是这话他不想跟常建成说,也不想跟邹令或者沈卓杨说,他一直憋在心里,直到这个时候,在穆葭的面前,他才得以吐露。
他的确不在乎自己的身世,不在乎自己是谁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但是他却不能不在乎这些年来,心心念念渴望得到父亲关注的、那个可怜的自己,他虽然是在血水里拼杀过的人,甚至还一度被称作“战神”,但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在心内深处,他是何等的脆弱怯懦,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一直以来父爱的缺失。
这些年来,他明里暗里战过迦南,斗过对手,他远离朝堂,但是很多朝堂大事背后却都有着他的影子,他一直在战,在斗,他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沉稳,也越来越有力量,但是他却始终斗不过心底那个脆弱的自己。
说到底,他所有的努力,是想证明,证明自己不比别的皇子差,自己也应该得到父皇的爱,可是啊,他一直都不知道,这是一条自打他呱呱落地那天就被封死的一条路。
“封予山,就这一次,”穆葭将他环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道,“就许你自怨自艾这一次。”
她假装没看到封予山眼底的湿润,一下下轻轻拍着男人的后背,似是年轻的娘亲哄着怀中不安的稚子。
封予山嘴唇抽了抽,他有好多话想跟穆葭说,但是却又觉得不必说,他连贴着穆葭的脖颈,双手紧紧抱着穆葭,像是在保住救命的浮木,良久无言。
平复情绪,也没用多长时间,其实封远图对于封予山的影响,真的是越来越小了,而这一次,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
封予山心情平复了,但是却没舍得放开穆葭,两个人仍旧这么抱着,也挺好,又不累,而且这种跟心上人紧紧相拥的感觉又这么好,干嘛要放开呢?
“正好过几天我要去西槐别院小住一阵子,到时候我挑合适的时间安排你跟她见面。”穆葭道。
虽然他们几乎能够断定二十几年前的事儿,但是却还需要佐证,尤其还是当事人的,而且这样的事儿也必须搞清楚,否则日后被有心之人掀开,又不知会搅起多少风浪呢,最可怕的是,有人会将封予山跟迦南那边牵扯在一起,就好像当年一样。
封予山当年一直想不透,或许也是不敢往下想,佟耀祖为什么敢拿他这个堂堂大皇子做文章,甚至目标还是把他跟迦南牵扯在一起,试图往他身上泼一盆“卖..国..求荣”的污水,而这究竟是否又是封远图授意。
当年,他的懦弱胆小,让他没有彻查下去,但是如今不一样了,他不会再容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不管是谁要往他身上泼脏水,他都会废了那人的手。
是的,不管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