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那一本,已经被她翻的快要散架了,她是不敢再翻动了,那是那一年那个男人救她时候落下来的,也是那个男人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她得好好儿留着,还想着珍藏一辈子呢,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翻开那本《牡丹亭》了,倒是没有少买新的。
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最后一次买《牡丹亭》,最后一次看他……
毕竟,说不准用不了多久,她就要被逼着嫁人了呢,
……
这么多年里,佟挽秋从来都没有奢望过自己能跟康如松有个什么结果,从始至终她都清醒地知道,自己跟康如松是不可能的,这就是她一个人的心事,她不怨康如松,不怨上天作弄,怨只怨自己生在佟府,她真是做梦都盼着自己能不姓佟,随便姓什么都行,为什么偏偏就姓佟呢?
今时今日,她总算如愿了,她不再姓佟,而是姓康,随着她心底那个神祗一样的男人,姓了康,甚至还得到了康如眉的支持,她如何能不激动?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薄薄的名帖,佟挽秋一时没忍住,潸然泪下。
穆葭看着佟挽秋捂住了脸,肩膀轻轻颤抖,一时间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感慨,这一世,佟挽秋总算是能如愿了,真好啊。
这个深情又可怜的姑娘,上一世为了坚守对康如松的情感,选择了在新婚之夜自尽于新房之中,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本破旧的《牡丹亭》,那时候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决绝地选择那个日子自尽,如今再想起来,佟挽秋是真的活够了。
一个自幼活在欺凌辱骂、没有任何亲情而言的家庭的姑娘,她对生活能有什么热情期盼?而康如松就是照进她苍白人生的一缕阳光吧,正是有了这一缕阳光,才给了佟挽秋活下去的勇气,后来连这一缕阳光都要被剥夺,被逼着嫁给一个大自己二十几岁的男人做姨娘,佟挽秋彻底绝望了,也终于想到了死……
穆葭对佟挽秋的感觉一直很复杂,上一世,若是没有佟挽秋在新婚之日的绝望自尽,穆昇不会被迫背上一个手刃新妇的罪名锒铛入狱,更不会死在狱中,自然康如眉也不会因此郁郁而亡。
佟挽秋不是设计陷害穆府长房的罪魁祸首,可她无疑加速了穆府长房的灭亡,所以上一世,穆葭对佟挽秋是恨之入骨,重生一世,她对佟挽秋的感觉也难免复杂,可是,在了解佟挽秋的心事之后,她对佟挽秋就只剩下了心疼和怜惜。
毫无疑问,佟挽秋是个重情有意的好姑娘,上一世,这个姑娘在任何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以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坚决守住自己对康如松的一片痴心,这样的姑娘,无疑是配得上康如松的,也无疑是令人肃然起敬的,正是了解这些,穆葭才会不遗余力地帮着佟挽秋,也会在康如眉的面前,为佟挽秋铺路搭桥,方便日后佟挽秋跟康如松的婚事顺畅,不过好在康如眉是个通情达理的,这自然也让穆葭刮目相看。
穆葭取出帕子递给了佟挽秋,笑着打趣道:“怎么?这是觉得做咱们康府的小姐委屈了?所以一个劲儿地掉豆子?”
“大小姐,你又打趣我!明知道我这是开心的!”佟挽秋抹着眼泪,红的跟兔子似的一双眼,带着笑意也带着羞涩看着穆葭,她是真的很开心,更让佟挽秋觉得意外的是,穆葭刚才说,这事儿还是康如眉亲自拍板儿定下来的呢,那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代表……
佟挽秋抿了抿唇,竭力按捺住自己一颗激动的心,小心翼翼地询问穆葭:“这么说来,穆夫人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即便如此,她却并不讨厌我?对吗?”
“对,娘亲一点儿都不讨厌你,反倒还喜欢得要命!”穆葭笑着伸手捏了捏佟挽秋的鼻尖儿,“要不是你不愿意,我看我娘都巴不得让你做儿媳妇儿呢……”
佟挽秋一听顿时就着急了,忙不迭就摇头道:“不不不!我……我不愿意!”
她当然不愿意!她费劲辛苦好不容易留在了京师,可不想做康如眉的儿媳妇儿!
穆葭忍不住促狭地眨了眨眼:“既是二姑娘不想做葭儿的嫂子,那要不……就做葭儿的小舅母吧?左右都是一家人,亲上加亲岂不更好?二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佟挽秋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儿,她不知道穆葭是不是在开玩笑,也不能确定康如松有没有把他们两人的事儿说于穆府众人知晓,一时间竟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就那么红着脸一个劲儿地措帕子,憋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憋出一句:“大……大大小姐,你就别打趣我了。”
啊!她的未来小舅母怎么就这么实诚?这么可爱呢!
穆葭忍不住在心里咆哮,对佟挽秋的好感也是跟着“蹭蹭蹭”往上冒,佟挽秋这还没嫁过来呢,她现在都已经开始站佟挽秋这边儿了,都想着日后她舅舅要是敢欺负她这实诚又可爱的小舅母,她肯定是要帮着小舅母的!
瞧着佟挽秋不好意思,穆葭也不逗她了,转而开始跟她说起了在京郊开办粥厂施粥的事儿。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最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是难民最多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朝廷自是要拨款赈济的,但是京师的达官显贵,也是不吝惜花点儿银子在百姓之间买个好名声的,所以这个时候,很多京师显贵都会开办粥厂赈济百姓的,佟府以前也办过粥厂,佟挽秋虽然没有参与过,但是却也知道,这时候听穆葭说这事儿,也不觉得两眼抓瞎,听得十分认真。
“这次开办粥厂用的是祖母的银子,所以打的也是祖母她老人家的名义,不过祖母老人家的身子骨一向不好,固然有这个善心,却也没有这个力的,所以只能咱们做小辈儿的帮着跑腿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