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烨最终深叹道:“押解回宫,暂时软禁在常青宫。”
宋长景谋逆之事,从一开始便闹得很大。景王府软禁的人物个个都是京都城的大人物,一连七天都派了上千重甲兵围着王府,外界的人都看着,看完了自然要谈论。
总之大家都知道,景王府的人居心不轨。
今日这样浩浩荡荡的动静,京都百姓也都看见了。堂堂亲王被锁在囚车,被一众将士押解着,大家明白,景王要完,景王府要完。
这么多百姓看着,宋长烨不想看到,一国太后也被人指指点点,所以交代了陈卫,“护送”太后回宫。
可是太后不领他的情。
太后没有被动粗,陈卫只是跟在她后面,她出来时,众人见她,还是惯常的昂扬姿态。
送她回宫的马车已经备好,可她在却没有走向马车,而是往荆溯和柳琦的方向迈近。
柳琦警惕的看着她,太后却不看她。
“你我合该是天生的敌人,可景儿他,你却不该处处与他作对。荆溯!你父亲在天上看着呢!”
太后的话,让在场全部人云里雾里,她对荆溯说的话,既像束手无策时的诛心之言,更留了大家满肚子的疑惑。
连荆溯如此强大的人,听完后,不免眉头皱了起来。
他也不懂太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宋长烨狐疑的眼神在太后和荆溯的身上转过,然后挥手下令,让陈卫立刻带人回宫。
人走后,宋长烨又对荆溯低声说道:“你别太在意太后的话,她眼下见自己走投无路了,定是故意胡言乱语,目的大概是想乱了我们大家的心神。”
荆溯点了点头,但他心中仍然怀有疑惑。
柳琦虽然感到很奇怪,但她更在意荆溯:“荆溯,我们回去吧。你大约是累了,回去沐浴用餐,好好休息。”
她绝口不提方才太后所言。
荆溯一低头就对上女人染上担心的眼眸,心便软了下来:“好,我们回去先。”
柳琦嘴角甜甜一笑:“嗯。”又对白玄山说:“舅舅,咱们回去吧。”
白玄山和段之奕眼神交汇了一刻,算是两个人的告别,然后上了荆府的马车。
马车上,荆溯虽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脸还是免不了绷着。
白玄山在旁观察了许久,他突然问道:“皇帝会如何处置宋长景?”
这马车中能知晓宋长景的下场之人,除了荆溯没别人。
“圈禁。”
“多久?”
“到死。”
白玄山忽又叹了一口气,他低头在思考一些东西。
马车又陷入了安静。
过了一会儿,白玄山又开了口:“荆溯,你本姓是什么?”
白玄山刚才听完太后在景王府门口对荆溯说的话后,便隐隐有所猜测,现在这么问,不过是求证心里的猜测。
再看荆溯,被这么一问之后,他的表现分明很震惊,虽很快平复了下去,但是没能逃过白玄山的眼睛。
“舅舅,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刚才太后的话意有所指,你是不是听出了她的含义?”荆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线有些颤抖。
白玄山:“你难道真是景链的孩子!?”
荆溯瞳孔瞬间放大又收缩:“是!景链是我父亲。”荆溯此刻很激动,但他多年的历练和沉淀,让他不至于发狂,只是握住柳琦的手,力道变紧了。
柳琦在旁听得很玄幻:“什么景链?荆溯你,不是姓荆么?”
荆溯摇头,他摸着柳琦的后脑勺,对她解释道:“我是母亲的养子,原本并不姓荆。我被母亲捡到的时候,已经有五六岁了,那时候我已经记事了。”
他记得自己的本家,更记得被灭门的血海深仇!
“舅舅,太后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荆溯目光炯炯的看着白玄山,等着对方为他解惑,否则他今日都必将心神不宁。
白玄山又叹了一口气,今日他已经叹息了很多回了,里面的无奈却叹不尽。
“此事我答应过先帝,绝不说出。罢了,便当我食言了吧。”白玄山看向荆溯:“若你当真是景链的孩子,那么,宋长景便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荆溯和宋长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柳琦震惊得说不出话,今天她获悉的事情有些多,每一桩都令她吃惊,此刻更加。
换位思考一下,她都觉得事情太令人难以置信,何况荆溯还是当事人之一!她几乎下意识去看荆溯的脸。
荆溯没有脸色,刷白。
白玄山摇头叹息,他将先帝、太后还有荆溯的父亲三人之间的事情,大致向车里的两个年轻人述说了一下,有些事情,荆溯应该知道。
“先帝知道宋长景不是他的孩子,他恨极了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可同时,他又知道,人是他从景链手里抢过来的,他虽恨,可也爱。爱恨交加的结果,便是两个人越来越畸形的相处。宋长景是先帝容忍不了的,但他又不愿意撕破和太后的体面,便一直没有直接和太后摊牌,只是将宋长景这孩子打发至江州。”
“先帝一生仁爱,即便知晓宋长景非他所生,却也没有狠下心思杀了宋长景,还给了江州这么一处富饶之地,到死都将这个秘密死死守住。目的不就是为了保有太后的将来和体面么?”白玄山手里摩挲着玉笛上的梅花:“只可惜,不论是太后,亦或是宋长景,他们的所作所为无疑都辜负了先帝的良苦用心。”
马车已经回到了护国侯府的大门,但没有人下车,赶车的护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没有提醒车里的人。
“孩子,当年我知晓太后对你一家赶尽杀绝之时,已为时已晚,当初我还到过京都质问太后,可于事无补,景氏一族,满门无一幸免,最后只找到了你的乳母,虽获悉你或许没死,可人海茫茫,我连着找了几年,都没有你的消息。唉,”白玄山苦笑一声:“我忽然发现,我这一生,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找人。”
说完这些,白玄山打开车门,自己飞跃出去,瞬间不见了踪影。只是护国侯府上空,一直飘荡着悠扬的笛声,在这光秃秃的冬日里,显得尤为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