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您这边走。”这天牢的看守官员被荆溯散发的寒气冻得说话都有点打颤,天牢原本就暗无天日阴森森的,荆溯这一来,直接平添了三分阴气,给他领路的官员脑门上愣是出了一头汗。
冷汗。
柳琦安置的牢房还算整洁干净,这天牢里的一众小官都不敢不看荆侯的面子,再说了刚才陈大统领也暗示过要好生照顾荆夫人。
终于到了柳琦的牢房门,领路的小官给荆溯开了牢门,战战兢兢的走了。
柳琦坐在床上,她面对着墙壁,背对着牢门。不知她是不是冥想得入了定,还是就不愿意,听见了背后门口的声音,也没回头去看。
不用看也知道,是荆溯。
虽然他没出声,但柳琦感觉得到,是他来了。
“小琦。”荆溯喊道。
不论他平时多么冷冰冰的人,对着柳琦,他总能柔下声音来,整个人都变得柔和。
柳琦几不可察的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转过了头,笑道:“皇后娘娘的事情与我无关的,你相信我吗?”
荆溯一步上前,将柳琦抱住:“自然与你无关!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马上查清楚,一会儿我就进宫里,让陛下放你出来。”
柳琦下巴搁在荆溯宽厚的肩膀上,她无声的扯着嘴角,笑不出来。
“嗯。”
荆溯以为柳琦是因为忽然被抓入天牢,心情十分郁闷,所以不太想说话,他也没多想,只是心疼又怜惜的抱了柳琦很久,在心里面真真切切的疼了很久。
柳琦一是想到娟娘的事情,二是现下胃里又泛起了一阵恶心,她不想在荆溯面前干呕,怕他担心。
所以便忍着不开口说话。
等荆溯走了以后,她才干呕了起来,这回她呕出了一些酸水,完了之后整个人泛着青白。
看牢的见此状况不敢耽误,马上去外面请了大夫来为她诊治,这里面谁也不敢让荆夫人出事,刚才荆溯走前说了,若是柳琦掉了一根头发,他便要这里所有人掉肉。
荆溯很快到了皇宫,到了宫门口,他运着轻功,从马上飞下来,速度极快的进了宫门,守卫宫城的禁军只有给他牵马的份。
到了明宸殿,宋长烨却不在。
想来是在皇后宫里,荆溯让明宸殿御前当差的小徐子立马去寿坤宫通报。
皇后是今天一早在自己宫里晕倒了,同时伴随着口吐白沫,昏倒之后,便不省人事,目前由太医用药吊住了一口气。
但太医院的太医们都知道,李后这次凶多吉少。
宋长烨和太后目前都在寿坤宫。
“居心叵测,居心叵测!”太后说:“柳琦身为荆夫人,哀家真是不知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的!竟然敢毒害皇后!”
宋长烨皱眉,面无表情的说道:“事情还未查清楚,母后怎么就断定是荆夫人,母后慎言。”
太后讥讽的扯了扯嘴角,她用余光撇向宋长烨:“皇后这段时间只吃过柳琦给的药茶,方才太医也检查出那药茶里面含了毒物,事实就摆在那儿,哀家说荆夫人是居心叵测难道有错吗!”
宋长烨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侍立在皇后床边的紫玉,他回复太后说:“陈卫已经将柳琦索拿入狱,事情究竟如何,还是要查清楚,这件事情朕会亲自督办,一定会给皇后一个交代。”
太后却阴阳怪气说:“皇帝啊皇帝,别说哀家没有提醒你,自古以来功高震主君臣之间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必得是你死我活。荆溯被你捧得这么高,你就不怕他生出狼子恶心么!”
宋长烨原本要去皇后床前看一眼皇后,闻言,脚步停顿,他对着太后的最后一丝耐心也没了,此刻脸色阴沉,宫里面除了照顾皇后的宫女,全被他屏退出去。
“母后!”宋长烨甩开袖子,低呼道:“究竟是谁狼子野心!宋长景在江州藏兵七万,你以为朕就不知道吗?荆溯他是功高,却也是他自己一点一点在沙场之上拼来的。母后说他狼子野心,只不过是因为他只尊朕旨意办事而已!母后您拿他不住,便要想尽了办法铲除他是吧?”
太后没料到宋长烨这回会和她撕破脸皮,连母子之间最后的体面也不顾了。
“你说景儿在江州藏兵七万,就是说他有谋逆之心了。怎么,皇帝什么时候要让荆溯带兵拿下景儿?哀家看你早就想对景儿下手,只是苦于没有把柄,现下好了,你随便编一个理由就能名正言顺出兵江州,好哇!”
宋长烨说不出此刻是何心情,太后虽一直和他作对,可到底明面上两人保持着一点温情。
可眼下看来,这一点点温情也不过是他的幻像。为什么?
宋长烨不再咄咄逼人,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太后:“母后,您虽不是朕的亲生母亲,可朕小时候是您一手带大的,从前朕和景王相处融洽,兄友弟恭,您与儿臣之间的孺慕之情更不是假的。”
宋长烨的声音轻了许多,仿佛陷入了什么美好却又遥远的回忆当中。
他微微仰头看着斜前方金碧辉煌的石柱子,声音也变得悠远:“您从前做了好吃的,会唤儿臣和兄长一起吃。夏天天热,夜间我与兄长两人都热得睡不着觉,您几乎是彻夜不眠,守着我们兄弟俩,为我们扇风纳凉,又怕我们冻着了。若是儿臣犯了错,您向来是严厉训斥儿臣,可朕就是知道,您是爱之深责之切……”
说道后来,宋长烨说不下去了。
他深深的叹了一声,这一声叹尽了多年的无奈与难过,也将对太后的最后一点情义叹没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渴望太后对他哪怕只有从前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却终究不过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奢望而已。
太后的心软了一阵子,但很快被她强行硬了回来。
“要怪就怪你父皇吧。”是他生生断送了你我之间的母子之情。
后面这句话,太后终究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