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无力,寒风瑟瑟,几场大雪之后,那远处的山林已是洁白一片。
小屋内火炉烧的旺,厚实的棉布门帘将那凉气隔绝。
仅将脑袋露出小半,躺在床上的可人儿把被子拉至下巴,捂了个密不透风,一动不动。
手贴在女儿的额头,看着那张有些泛红的小脸,林霜眼中满是关切:“真的没有别的不舒服吗?”
微微摇了摇头,“娘,您放心吧,这是旧病,捂着就没事了,习惯了。”
似不以为然的话语落在耳中,别过脸暗自叹了一口气,林霜沉默着,心止不住的难受,习惯了,多么让人心疼的三个字,女儿在一家人的细心调理下,已有了极大的好转,可到了冬天,特别在落雪之时,她就会如得了风湿的人一般,伤处痛得落不了地,这孩子昨儿才满十五,这样的罪也不知她将来要受多少年,想到此处她又怎能原谅自己的过错。
“娘,您放心吧,我真没事,真的,您安心的和爹爹一起上路吧,再拖就晚了。”好儿看着暗自伤心的娘亲,心中划过一丝愧疚,脚痛是假的,为的是不让娘发现那不能为他人知道的秘密。
“你都这样子了,让娘怎么放心留着你,”林霜看着女儿,眼中不无担忧,听她越是这般说,心越是舍不下。
三年前,秦默总算是将林霜父母的住处打听到了,一家五口寻了过去。多年离散隔不了血缘亲情,老人家虽然对女儿当年的事心有介怀,可看到她如今嫁了良人,有了儿女,也就释然了,之后每年近年关时,一家五口总要一同南下探望双亲、兄嫂一同过了年才回来,行程早就定了,只是前些日子突然一场大雪,拖延了出发的时间,好不容易等雪停了,天晴了,正赶上好儿生辰又多留了一日,今儿本要出发,谁想好儿竟然腿患复发,行不得路,行程已一拖再拖,再这样下去,只怕无法在年前赶到,商议之下,犹豫再三这才决定留秦晋在家照顾好儿。
“娘,不会有事的,还有阿晋呢,”好儿小声安慰娘亲,不自觉的看了守在一边的秦晋,偷着使了个眼色。
秦晋会意急忙跟着劝解,“娘,我会好好照顾好儿的,您放心吧,”语气中带着几分心虚与自责。
架不住两人的劝说,想到丈夫和儿子还在外面等着,再看看秦晋,若好儿由他人照料林霜无论如何不肯离开的,但将女儿交到这孩子手中,她却有着莫名的安心,“记着一定要注意身子,好好休息,把院门落上锁,……”摸了摸女儿的小脸,絮絮叨叨又反复叮嘱了一回,这才缓缓起身。
“娘我送您。”秦晋跟了出去,躺在床上的小人儿看着两人走出屋子,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将娘亲送到院门外,秦默早已站在马车边等候,“阿晋,这儿就交给你了,一切都要小心。”虽说对秦晋的身手极为放心,可两个女孩子在家,终归还是要提醒几句。
林霜由着丈夫将自己扶上马车,把儿子抱在怀中坐好:“阿晋,我们会尽快回来的,这儿一切都由着你照顾了,辛苦你了。”
郑重地点了点头,“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好儿的。”三再保证。
“阿晋,要保护好二姐哦。”小鬼头也跟着装老成,惹了娘亲一个爆栗,小手摸了摸头偷着吐了吐舌头。
目送着马车远去,秦晋关上院门,急匆匆地回到房中,见好儿已经坐起了身子,忙快步走过去扶她:“怎么起来了。”急着要让小人躺下。
好儿摇了摇头,拒绝再次躺下:“躺着腰痛。”
腰痛,那脑子向来慢一拍的人,竟在这不该反应快的时候快了一拍,脸一红,喃喃低语:“是我不好。”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好儿愣了愣,待她想明白,这傻人会错意了,顿时红霞飞升,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嘟着小嘴一言不发。
秦晋看她这模样,更是心焦,坐到她身边,想到昨夜的疯狂,她怎么也没料到,好儿会在她生辰当夜,硬是逼自己要了她,在爱人极力的诱惑下,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她,终是沦陷在欲海之中,想到自己昨夜那粗鲁举动,心上人白皙脖子上那一个个显眼的红印,每一个都昭示着她的罪,“是不是还痛?”
听出她话中意思,绯色更深,好儿知道这事哪能怪她?
为了让那木头不再犹豫,自己用尽了法子,主动纠缠,终是把那小心翼翼的人惹得忘乎一切,身子自然是痛的,可更多的却是甜蜜,可是面对这人如此直接的询问,那叫人害羞的答案,叫她如何说得出口。
见小人仍旧不语,秦晋心中越发的愧疚自责,懊恼不已,她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呢,记忆中的痛到现在还十分的清晰,事后第二日,她坐也不是立也不是,想到此处,又暗自痛骂了自己一番,却不知,她的第一次会那么痛,那是因为没有经验,强行进入造成了不小的损伤,可好儿不同,自那回之后,两人有过好几次的亲密,已然摸索出了一些门道,事实上,好儿受的痛远远不及她的。“我……我……。”老实人不知如何才能表达自己的歉意。
小手轻轻捂住了爱人的嘴,摇了摇头,好儿偎入了秦晋的怀中,她开不了口,只能用行动来表达。
反手将可人儿抱住,她懂了,心安了。
转眼,爹娘离开已有六日,两人小日子过得逍遥。
闭着眼,嘴勾挂着满足的微笑,右臂有意识的向身边搂去,触及床被,没有找到那应该乖乖睡着的人,眼睛快速地睁开,在看到空落落的床位后,眉儿立刻皱了起来,急急起身,一抹淡淡的光从纱帐外透入,原来天已亮了呀,撩开帐幔,第一时间在半敞的窗前找到了那个放在心尖上的人,阳光透过窗撒在那佳人身上,更添几分美丽,秦晋却无心去欣赏那迷人身姿,她眼里只瞧见这人的不乖,竟然只穿着中衣,顾不得着衣,套上鞋,顺手取了长袍,快步走到了她的身后给她披上,略有些霸道的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低下头,与她脸颊紧紧相贴,果然小脸冰凉,双臂用力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努力用身体去暖和爱人:“怎么就这么站在窗边,一会着凉了怎么办?”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宠溺与不舍。
不答她话,身体向后靠,将重量完完全全的交给身后人,贪婪的从她身上吸取热量,略带冰凉的小手抚摸着那人的脸,秋眸望着窗外那一片白色:“这雪真漂亮。”
昨夜一场突出其来的大雪,将万物变得一片洁白,天已放晴,阳光将那远山照得一片晶莹,只可惜这美景在秦晋的眼中,远不及怀里的人来得重要,柔声哄劝着:“这雪景还不是和往日一样,听话,先穿上衣服上床捂着,一会你要看多久我都陪着你。”
“再看一会就好。”好儿赖在她怀中就是不肯离开,对于这木头的不解风情早已习惯,这风景确实与往日无异,可这心境却是大不相同,能够如此相依在窗前,共同观赏那美丽风光,在以往是绝不可能的,如今家中只留两人,爹娘不在身边,平日里处处要小心谨慎的一对小情人,此时就像是被放飞的鸟儿,能够随心所欲,毫无顾忌的与爱人亲昵,这是多么的难能可贵,能够这样的机会不多,更要珍惜每一刻。
不似好儿想的那么多,秦晋的感情直接许多,她只觉得能够这么抱着好儿,自己便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人。
两人静静相拥着,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情,直到小人的鼻子很不争气的,轻轻“啾~”了一声,这才结束了这风雅之事。
不再放任她胡来,秦晋打横将好儿抱起放回床上,扯过一边厚厚的棉被,将她牢牢的裹住,自己则着衣准备起床,“你躺着,我去给你弄吃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关护,两人起身已晚了,看雪又费了不少时间,现在都快近午时了,若再磨蹭下去,只怕一会肚子不答应了。
小手抓住了打算忙碌的人,好儿从被中爬了出,“该歇着的是你,饭我来做。”
……看着今日格外不听话的爱人,秦晋一脸的不解。
小美人笑着凑到她身前,指尖在她鼻上轻轻一点:“今儿什么日子忘记了?”
什么日子?脑子慢了一拍,随即那无比灿烂幸福的笑爬上了脸,“我们一起做。”
大年夜,除去旧岁迎来新年的日子,对于秦晋也有着不同的意义,她被捡来,不知生辰是何时,每过一年便算是多长一岁,久而久之,这一天就成了她的生辰。以往家人也会特意为她庆祝,寿包、面条那是在过年桌上必有的,可这一次不同了,这一次只有她们两人单独相对,没有别人,或许装脚痛留在家中是形势所逼,可却带来了更多的惊喜与快乐。
好儿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的漆黑长发,眼睛时不时的透着铜镜看着在她身后忙碌的人,垂眸,指腹磨蹭着手中的木梳,若有所思了起来。
洗漱完毕,秦晋走到好儿身后,当年她为自己梳发的记忆一直留在她的心中,现在她也可以这样为她梳理了,以手为梳,指穿入黑瀑,发丝从指缝间滑落,小心为她捋顺偶尔的纠结。
“晋……”享受着情人的服务,好儿将木梳子举起,“帮我梳个髻吧。”
女子发式,示意着她的身份,发丝垂落代表着女子未嫁待字闺中,挽髻却是已为人-妻的象征,秦晋再怎么迟钝,此刻好儿的用意却是清楚的明白,心头一热,从她手中接过了梳子,双手有些颤抖,仔细地替她绾发,撩起她那丝般长发,手一绕松松挽成一髻,好儿配合的将木簪递到她手中,秦晋又是一阵感动,小心的将木簪别在她的脑后,那是她亲手雕的,在好儿生日那天送与她的礼物。
转过身子,笑意盈盈地看着秦晋,眸心透着别样的光芒:“好看吗?”
“嗯,很好看。”秦晋痴痴望着眼前人,虽然满了十五,可脸上的稚气还未褪去,挽了髻,颇有小孩装大人的感觉,可是此时的她,却是最美最动人的,是这个世上无人能比的。
转念,背过身,对着好儿半蹲于她身前:“也……也给我挽一个吧。”清秀的脸挂着腼腆的甜蜜。
望着那人的后脑勺,眼中满是那藏不去关不住的深深爱恋,小手的动作无比的轻柔,心随着手的一次次来回,跳动的越发快速,‘结发夫妻’便是这样吗?
这感觉竟是如此的美好。
“好了,让我看看”将那最后一缕发丝固定,好儿急切的想要看看她的成果。
缓缓转过身,面带红光,心虚的不敢往上看,秦晋的脸带着几分羞怯。
好儿细细的打量着她,目光依如当初,满是惊艳。
这一瞬两人好似回到了当年。
“晋,很漂亮呢。”发出由衷的赞叹,小手轻轻将她的下巴托起,伏下身子。
四唇缓缓接近,就在将要贴合时,那一声十分刹风景的“咕噜”声,硬生生的将那本应该极尽缠绵的吻,变成了蜻蜓点水般的微微轻触,相视一笑,无奈,食色性也,食在色前。
简单的用了午饭,许是真的饿了,许是因为两人一起分享,这一餐变得无比的美味。
雪不知何时,又悄悄的飘落,填饱了肚子,好儿又一次的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看懂了她的心思“要不要去?”秦晋望着小美人,好儿喜欢雪,那是一种对无法拥有的事物的渴望,儿时她只能窝在床上,远远的望向窗外,长大了,也不过是坐在窗前静静欣赏,十五岁的她,从不曾踏足雪地一步。
好儿看着秦晋,眼中带着惊讶,她知道自己的脚虽然好转,却受不得寒气,站在雪地中对她是一种奢望,平日院中若有积雪,就连去灶房的那一小段路,也都是由她抱着自己过去,向来对她的脚从不曾松懈半分的人,怎会突然允许她去那雪地中玩耍。
“等着”秦晋喜滋滋的跑了出去,待她回来,手上多了一双大大的皮制靴套,靴套是用狼皮做的,特意加厚里外两层足够保暖,那是她特意请娘给好儿赶制的,原本打算过了新年送给小人,看来这份礼要提前了,亲手给她穿上,拿绑绳加以固定,“来,走几步试试。”
“……”好儿看着秦晋,这人总是能让她感动到说不出话来。
“来”秦晋见她发愣,主动拉起那小小柔荑,扶起,慢慢带着她走到门前:“这靴子有些笨重,一会你可要小心些。”
“嗯”紧紧握着那人的手,随着她向外走去,现在不是她该感动流涕的时候,她该用笑来回报她的心意。
小院中的雪积的并不算厚,踩下去先是有些松,然后变得紧实,嘎吱嘎吱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回头看,雪中并排留下两串明显的脚印,这一切都让好儿觉得新奇,脸上透着兴奋的红晕。
好儿由着那片片雪花飘落肩头,感受着大自然的神奇,侧过头看着那个痴痴望着自己的人,今生能与你相遇,夫复何求。
秦晋将她的神情一一收入眼中,笑意逐渐加深,让她快乐便是自己唯一的幸福。
好儿沉浸在爱人给她带来的欢悦中“晋,一起做个雪人吧。”曾经秦晋为逗她开心在院中造了雪人供她欣赏,如今,她要和爱人一起亲手堆砌。
“好”秦晋一口答应。
忙着取雪,堆成球,小院内时不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将小石子嵌入那圆圆脑袋,费了一番工夫终于完成,两人看着那憨态可掬的白娃娃,脸上写满了快乐,飞雪连天,丝毫感觉不到空气中的冷,那无尽的快乐已将身上的寒气逐去。
秦晋将心上人的一切印入心中,笑着将那冻得通红的小手,拉到嘴边,呵着气,帮它们快速的回暖,抬头痴痴的看着那个傻笑着的人,那浓浓的情意从指尖融入了心里,指划过她的唇,抚上她的脸,好儿闭上了眼,将之前没能完成的事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