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冬季,接近过年,这商号里的事就越发的多了起来。
秦晋一如往日,认真的做事,没有半点马虎,只是这些日子来,她总觉得有越来越多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还多亏了曹行,也不知为啥,成日跟着自己套近乎,还把自己会武功酒量好的事到处说。
拿着货物的帐册,走到库房,年关将近,这往来出入的货物数量大大增加,又快到月底了,看着库房里那乱七八糟堆积如山的货物,与秦晋一同前来盘点的阿三,心中一声哀嚎。
皱了皱眉,秦晋没有说什么,快速度地清点了起来,好在她平日用了心,货物放在哪一块,记得清楚,两人一个记录,一个清点,分工明确,做的也算快,虽是如此,待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完毕,已过午时。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阿三一手摸着脖子,一手撑着腰,侧眼看了看还在做收尾工作的秦晋,“阿晋,别忙了,过来歇歇吧。”
提笔,在册子最后勾上一笔,总算所有的事都做完,秦晋走到小桌边,倒了两杯水。
阿三大大咧咧坐在凳上,将其中一怀一饮而尽,长叹一声:“总算是做完了。”
秦晋虽不语言却是暗自松了口气,将帐册和笔摆放好,拿起水杯还没喝,肚子“咕嘟”一声,库房安静,这一声,显得格外的清脆,白皙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闻声阿三侧过头正欲打趣,抬眼反倒暗吸一口气,难怪这小子能有这么好福气,这么早就娶上媳妇,这脸长得实在是俊俏,可不比那些大姑娘差,当下没头没脑的一阵感慨:“阿晋,我要长得有你一半俊俏该有多好。”
那无心的话,飘到秦晋耳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了,忙心虚的低头,看了看绑的结实的前胸,冬天衣服厚,应该不会被看出什么。
“在说啥呢。”不知何时跑进库房的曹行,笑眯眯的凑到两人跟前,摸出几个包子:“我就知道你们错过了时辰,给,特意给你们带来的。”话是这么说,连塞了两个包子给了秦晋。
咬了一口包子,看着明显的差别对待,阿三又是一声叹:“人长得好真占便宜。”
点头,曹行笑的谄媚:“那是自然,阿晋,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去拿。”
“……”秦晋放下手中的包子,重又将册子拿起,“我先把册子交掌柜去。”
“急啥,先吃再交,要不我帮你拿去。”曹行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秦晋的刻意回避。
“不了,我自己来。”说完这句,秦晋不再理会房内两人,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那个落跑似的人,曹行坐到凳上不满:“又不是急事,干嘛跑的和逃命似的,浪费我买的包子。”
阿三看了看身边这个人,莫名的背上一凉,拉了拉小凳,离他远些。
太过于明显的举动惊到了曹行,瞪了一眼:“臭小子,你躲这么远做啥。”
嘴角抽了抽,阿三看了看曹行,再想想这些日子他对秦晋那殷勤样,一阵恶寒,难不成这小子好那一口!
看出阿三眼神透着古怪,曹行这脾气可是非要问出个所以然不可,起身跑到他身边,一把勾住他脖子,勒住他喉咙:“说,想啥呢?”
敌不过这人的力气,阿三觉得刚吃下去的那口包子,被他勒的卡在喉咙里,都快吐出来了,涨红着脸用力挣扎:“别勒,别勒,我说……。”
松了手上的力,曹行眯着眼,一脸的威胁:“说”
眼珠子转了转,想了想,生怕说得太直惹恼了这人没好果子吃,还是说得婉转些好:“阿晋他已经娶了媳妇了。”
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说的莫名其妙,曹行一脸困惑,阿晋娶媳妇他早知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看他样子没明白似的,阿三只得再说得明白些:“阿晋他是长得好,有时我也觉得他长得有些像娘们……”
话没说完,曹行就打断了:“娘们?那是你没看到他喝酒打架的样子,”想到那晚,他面不改色,将一碗碗白酒像水似的倒入口中,连那喝惯酒的北方汉子都不得不说个服字,那气势,让跟着一起去的几人汗颜。
“没错,没错,他可是爷们呀,和我们一样的爷们呀。”阿三忙接着他的话往下走。
白了阿三一眼,他当然知道阿晋是爷们,嗯?突然明白了这小子话中的意思,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呸呸呸,臭小子,你胡想些啥呢~我可喜欢大姑娘,对男人没兴趣。”
被打的好不冤枉,阿三摸着头不服气:“你要不是对他起了心思,做啥这些日子老对他这么殷勤,”指了指桌上包子“认识你这么久了,啥时候看到过你特意给人买吃的。”
放过阿三,曹行坐回他的凳子,白了这人一眼,“你小子,知道为啥你在这里干了那么久,还只能做个小杂工吗?”
“为啥?”虽然猜到他没好话,阿三还是开了口。
“因为你眼拙不够机灵。”曹行看了看四周,人凑了过去,声音放低了一些:“你难道没看出来,掌柜有心让阿晋以后接他的位?”
乍听到这话,阿三也是一惊,他还真没看出来。
曹行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你想想,这些日子,掌柜出门谈事,那一回不是带着阿晋的,前几日那北方的大药商,那可是大客人,掌柜带了我们好几个,唯独让阿晋坐他身边。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
阿三没有跟着去喝酒自然不知道有这事,还是有些不信:“可我看这些日子,掌柜没少派给阿晋杂事做呀,要真有心提拔他,还会让他天天在库房查货?”
懒得骂他笨,曹行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那是有心让他熟悉所有的事,这都看不出来?”
这下阿三算是明白了,抓了抓头,还真没想到,阿晋入行比他晚,升的倒是快,不过想想他那样,平日里谦厚老实,真诚待人,也着实为他高兴,这下总算是明白了曹行的举动了,这小子还真是精明,转念,精明还不是和我一样,杂工一个,不过这下他学老实了,绝不能让曹行看出他想什么。
秦晋将帐册交给了掌柜,安静的站在一旁。
翻着手上的册子,每笔货进出时间,记录,清清楚楚,条理清楚,算了算时间,能将这么琐碎杂乱的事,处理得又快又好,难怪当初陈伯大力的推荐,这个眼光独特的老友,果然没有看走眼。
这孩子,老实本份,学的快,肯吃苦,唯独缺了一件事。
看了看秦晋,这些日子带着他四处应酬,再次证实了老友的担心不无道理,这孩子太过于安静老实,不擅应酬交际,这可是做生意人的大忌讳。
他是一块上好的璞玉,可如何将他雕琢成器,却是要花一番心思好好想想。
“阿晋,过几日,我要去朔州一次,你也跟着一起吧。”兴许该把这孩子带给老爷看看。
朔州?秦晋飞快的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这一来一去,没大半个月不够,把好儿一个人留在这里,她怎么能放心,这些日子,掌柜和管事有心栽培,她是懂的,这是她的大好机会,皱了皱眉,要怎么选不禁有些犯难。
从那清澈的眼里看出了秦晋的犹豫,“阿晋,可是有难处?”掌柜好心的询问。
想了想,秦晋终是选择不去,扔下好儿她做不到,再说只要她努力,将来日子总会好过起来,没说好儿残足,只说是身子不好,将为难之处说给掌柜听,婉转地表达了他不能同行的决定。
原来如此呀,这做生意的,行走大江南北这是常事,这么一来,要怎么培养这孩子又多了一层顾虑。
秦晋看掌柜样子,心下了然,也不多说什么。
下工后,秦晋兴冲冲的向药行走去,今日对她来说,真是一个大好日子,掌柜非但没有因为她去不了朔州而责怪她,反而给了她一封信,说是只要将这信交给药号的管事,以后她便可以以平价购得她所需要的药材,这算是作为她前些日子帮着谈拢了药材生意的奖励。
秦晋自然是明白掌柜的好意,心中着实感激,要知道,这药本就是个高利润的东西,能够平价购得,对她这样,长年都需要大量药材的人来说,那可是省了一笔非常大的开销,这可比涨她月钱还要好,紧紧的捏着信,生怕弄丢了,兴冲冲的向药行走去。
进了药行,将信交给了管事,药行管事看完信,带着她去了前台,让小伙计们认脸,方便她以后买药,刚吩咐完,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哄亮的声音:“我说,老家伙,几年不见,你这的生意还是那么好呀。”
乍闻这声音这调门,秦晋觉得耳熟,回过头,看着那个站在药店门口,一身粗布衣服,背着个大葫芦,满面红光的人,无论过了多少年,她还是能认出这个人,“师傅。”
没等到老友答话,反而被他身边的少年叫了师傅,记忆中似乎确实有一个小家伙这么称呼自己的,不愧是当医生的,只需一眼,不论那孩子长大之后与儿时有多大的变化,他还是一眼认出,嘿嘿一笑:“阿晋,乖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