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汐三更时逃出刺史府,然天黑夜深,那时正是宵禁时分,东西南北四处城门森森紧闭,每隔半个时辰便能闻见更夫打更的声音。央汐惶恐不安,孤身一人在漆黑的街头巷尾跌跌撞撞,最后悄悄摸到离北城门最近的一处铺面的墙根底下,央汐察觉四下无人这才缓缓坐定,双手抱在膝上静静等待,不大一会似乎想起了什么,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地流淌。
卯时初,一脸倦容的央汐听见一阵沉沉的脚步声后立马探眼望去,隐约瞧见几个士兵往城门而去,央汐赶忙理理发梢,抹去脸上的泪痕,故作轻松地朝城门走去。行至城门口,半睡半醒的士兵拦下盘问,央汐早已想好了说辞应付,士兵似乎也无意多问,摆摆手让她去了。
出城后的央汐回头瞧了瞧不禁双眸泛泪,随后向北边匆匆急行,整整奔波了一上午,又累又乏,正午时方才寻得一家山野酒肆暂作休息。
“老伯伯,贵店可养马?”央汐相问,店主是个老头,瞧上去慈眉善目,近前笑道:“小店不过山野酒肆,哪里来的马匹呀...”央汐心头犯难,这一路上要是没个马匹车乘,不知何时才能赶到李妈妈家去。
老头见她神色疲惫,孤身无助甚是可怜,遂问:“娘子悲容满面,神色焦虑,这是要往何处去?”央汐道:“不瞒老伯,家母病重,小女子这才急着赶回老家探望。”老头又问:“家在何处?”央汐回:“李家村。”老头思忖道:“可是北边那紫渊山下的李家村?”央汐心头大喜,“正是正是,老伯知道这里?”老伯玩笑道:“这天底下还没有老朽不知道的事,不知道的地方呦!”
聊过一番后,老头将跑堂的伙计唤到一边说了几句话,伙计应声出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又回来了,身旁还立着一匹骏马,随后老头和央汐迎出门来,央汐大喜,正要掏付钱两,老头摆手笑道:“娘子只说要马,至于你会不会骑马老朽可是帮不到你喽!”央汐笑道:“小女子幼时便会骑马,不算难事哩!”老头道:“娘子归家心切,还是快快上路吧。”央汐万分道谢,执意留下钱两方才离去。
央汐一路向北,马不停蹄地直奔李家村而去,赶到李家村已是黄昏时分,央汐村口下马,眼前的景象却令她大吃一惊,李家村似是被山贼劫掠过一般,草舍坍塌,青烟余袅,村道上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央汐惊得说不出话来,回神后壮着胆急步向里找去,翻开一具具尸体,寻遍一间间房舍,仍是不见李妈妈的身影。央汐不知道李家村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寻不到李妈妈的踪迹,急得原地乱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娘子...小娘子...”央汐正发愣时忽闻有人说话,像是老妇的呼唤声,幽怨凄冷,令人毛骨悚然。央汐吓得叫出了声,软在地上腿脚发颤,看去时端见死尸堆里有一老妇在动,颤颤巍巍伸着手臂竭力呼唤。
央汐定了定心神,起身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缓缓靠去,近前一看果是一位老妇人,气息尚存。央汐急忙掏出包袱中的干馍水囊喂她饮食,稍时老妇开口说话,“小娘子缘何会在此处...”央汐回道:“老妈妈,小女子是来寻亲的。”老妇又问所寻何人,央汐忙说清楚。
老妇挣扎道:“李婆子我知道的...昨日村子被紫渊山的山贼打劫,这伙天杀的妖魔烧杀抢掠,村里老少死的死,逃的逃,惨不忍睹...李婆子想必是逃到别处村落去了...此地不宜久留,娘子还是快走吧...”说罢双手一摊竟没了气息。
找不到李妈妈,央汐不敢久留于此,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跨马匆匆离开,沿着小道四处找寻邻近村落,路上遇一好心汉子,这才打听到附近共有七八处村落,央汐问清方位后直奔最近的村子而去。
“官府已派兵前来看守周边村落,目前看来那伙山贼是不敢再下山为非作恶了...”村里的一位善心大娘说道,央汐问过几句后正要走,大娘拦道:“天色将晚,小娘子孤身一人又要往何处去?”央汐回言:“祝大娘,小女子寻母心切,实在不敢久留。”大娘道:“这附近至少还有七八个村落,娘子如此找寻要到何时...”央汐思忖之下还是执意要走。
祝大娘却硬是将她拉进屋里坐下,随后又喊道:“老头子,你过来我有话要问。”稍时一张姓老汉便从外头进来。祝大娘对央汐笑道:“小娘子,咱家这老头子没什么大本事,自打娘胎生下来就在这村住着,年轻时是个泥瓦匠,经常在附近的几个村子给人家做活,四邻八村的人认识不少呢,谁家的大门朝哪儿开他都知道哩!”
老头打断道:“小娘子千万别听这老婆子说大话呦!”央汐说道:“大伯,李家村被山贼劫掠,老母也不知去向,生死不明,还望老伯帮帮小女子。”老头叹道:“这群天杀的山贼真是无恶不作,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娘子宽心,老头子我定会尽力帮你找到令堂。”央汐的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天色已晚,娘子还是暂且在寒舍住下,明日一早便让你大伯和你一同去找。”祝大娘握着央汐的手说道,央汐未再推辞,便在祝大娘家将就了一晚。
次日一早,央汐随同张老伯驾着小车赶往邻近村落搜寻李妈妈的下落,整整寻了一日仍未找到,老伯见天色将晚劝她先回家,待明日再来找寻,央汐此时心焦如焚不肯回去,老伯无奈之下答应她找完最近的王家村便一道回去。
进了王家村,老伯打听到村尾的一处破草屋中确有一位从李家村逃难来的李姓老妇,央汐闻言喜上眉梢,连同老伯匆匆向村尾寻去。
村尾果有一处破陋遗弃的草舍,屋顶塌陷,房门满尘,里头昏昏暗暗,烛光微明。央汐急赶几步将要推门进去,耳边又传来幼孩的哭闹声,还有一位老妇哄孩的声音,央汐顿神之下心头一酥,满眼含着泪光冲了进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