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媳妇,我听闻那日,你已经为荀冒要了十万两补偿银子。”
在这尴尬的气氛中,金老将军避开符锦枝的问题说道。
闻言,符锦枝掀起唇角,带着惆怅道:“就在刚才之前,我还认为,父亲虽然狠毒弑子,但到底是一个敢作敢当之人。万没想到……唉!父亲,你做错了,为什么就不能敢于承认呢?”
听着这痛心疾首的话,若不是其他人了解前因后果,真以为这是一个为长辈着想的好儿媳。
但现在嘛!
其他人只觉得,金老将军的脸皮都要被扒没了。
他人那样想,金老将军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
此时,他脸上火辣辣的疼,恨恨的磨牙道:“老二媳妇,你最好适可而止。”
“不愧是父亲,事到如今,您居然不但不承认错误,还威胁我?”符锦枝啧啧的称奇道。
看着忠心的老上官被如此挤兑,良州将军终是不忍心的出声。
“大将军夫人,老将军到底是你的长辈,你咄咄逼人,不是为人儿媳的本分。”
符锦枝闻言,轻呀一声,她惊讶道:“良州将军,你脑袋没毛病吧?”
“大将军夫人,您就算不喜属下为老将军说话,也不应咒属下。”良州将军不悦的道。
符锦枝啧声,“不,我没有咒你,我是真觉得你脑袋有毛病。你凭什么认为,我夫君都要被亲生父亲杀了,我还要给夫君的亲生父亲尽儿媳的本分?你需要知道这样的因果关系,我先是夫君的夫人,后才是他人的儿媳。”
“大将军到底没死……”良州将军的话刚出来,就被符锦枝打断了。
她眼神微眯,唇角抹过一道冷光,“良州将军,你的意思是,只要人没死,就不用计较吗?看来我应该遣人,去问候一下良州将军的家人。”
话入耳,仿佛一道惊雷般,让良州将军的脸色,瞬间铁青。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上首的人,不知道对方是说说,还是真打算行动?
但不管如何,触及家人,良州将军的心都难以平静。
看着这样的良州将军,符锦枝淡淡扯唇,“原来良州将军只有说别人的时候,本事大啊!落到自己身上嘛?”
“大将军夫人,属下的家人是无辜的,您若是想惩罚,只管冲属下来。”良州将军思量再三,还是不敢拿家人赌,他服软道。
符锦枝:“我不是父亲,没有那么狠毒。”
再次被言狠毒的金老将军暴怒。
“老二媳妇,你不就是想让我承认,之前冤枉了你吗?好,我承认。你不要再耍一些小聪明了。”
闻言,符锦枝没有被金老将军的暴怒唬住,反而嘲弄道:“原来我想要公道的心,在父亲眼中是微不足道的小聪明。可父亲,您为什么非要逼我‘耍小聪明’,也不愿干脆利落的承认错误呢?”
“符氏!”金老将军怒喝一声。
符锦枝扯了下唇,看向身边的自家男人,“夫君,父亲的神色,好像要杀了我一样,我好怕呀!”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抽了嘴角。
大将军夫人,老将军不是现在才想杀你。
他们暗想:若老将军的眼神可以杀人,你早已经死了无数遍来了。
然后,他们的视线,看向了大将军金猛。
恰好,金猛如利剑的目光射出。
对上的人,纷纷收回视线,不敢直视。
最后,金猛的视线落在金老将军身上。
金老将军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躲。
父子两人视线交汇,就是一场厮杀。
这场厮杀中,金猛冷声郑重道:“夫人莫怕,若谁想伤夫人,我必屠他全家。”
从眼神中,金老将军知晓,老二那个逆子说的是真的。
登时忍不住心中一突。
他深深看眼逆子,移开了视线。
若说之前,金老将军想过,派人解决了符氏。
那么现在,他就改变了主意。
不过一个牙尖嘴利的后宅妇人,与他的宏图伟业相比,一文不值。
“夫君,你对我真好。”
金老将军听着,一文不值后宅妇人的笑言,还是觉得好怒。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金老将军已经恢复清明。
“焦家小姐已经被纳为耀儿妾室,老二媳妇,你想做什么就直言,不要再说没用的废话。”
符锦枝闻言,掀起唇道:“父亲这话可是难为我了,我从没觉得,自己说出的话中有废话。”
“你这句就是废话。”金老将军抬了抬眼皮,直接断言。
符锦枝淡扯唇角,“看来是我与父亲的标准不一样,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所以我不会认同父亲的话。”
笑话,你说我说的是废话,就是废话吗?
可真看得起自己。
金老将军:“……”
我就不应该和符氏说话。
“父亲想早点解决事情,是为了大哥着想吧?”符锦枝问道。
金老将军闭紧嘴,不回答。
对此,符锦枝虽觉有点无趣,但也不是大事。
只听她紧接着称赞道:“父亲真是疼爱大哥。刚才良州将军都忍不住出来为父亲说话了,大哥却依旧缩在父亲身后。可父亲丝毫不在意,依旧一心为大哥解决事情。都是一个亲爹,原来这就是疼爱和不疼爱的区别呀!”
语气微微变轻飘,“疼爱的百般相护,不疼爱的恨不得亲手杀了。何其讽刺?”
听着大将军夫人话的人们,神色不由都面露异色。
是啊!这样强烈的对比,何其讽刺。
不自禁的,他人的目光,就看向了那个被父亲疼爱的金耀。
这一刻,金耀既羞又恨。
但他知晓,不能失态。
不说其他,只三位州将军和焦家人在,他就绝不能失态。
暗暗吸一口气,金耀大步出来,对着父亲金老将军跪下。
“父亲,二弟妹说的对,我只因突然得知,荀将军和焦家小姐有婚书,震惊之下,就忽略了父亲,枉为人子。”
符锦枝:“大哥,你不是参加荀将军和焦家小姐婚宴了吗?”
“符氏,我来之前吩咐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你大哥他们出声。”金老将军说完,冷声道:“老三和老四同样得了我的吩咐,他们也没有为我说话,你只揪着你大哥不放,是何居心?”
突然被扯进去的老三金城和老四金驰,他们忍不住相视一眼,苦笑。
本来他们只是默默无名的看客,突然就被父亲扯进去了。
可他们能怎么样?
揭穿父亲吗?
那他们的名声也好不了。
毕竟,他们刚才,是真的没出声维护父亲。
唉!他们最好的结果,就是沉默着,为大哥金耀分散他人的目光。
“父亲,您这问题问的好没水准?”符锦枝淡挑眉眼,扯唇道。
就在众人以为,大将军夫人要回答的时候。
她突然看向了焦甚,“世人盛传长青焦家善谋,先生定明白,我为什么揪着大哥不放吧?”
长青焦家四个字一出,三位州将军顿时恍然大悟。
这哪里是争小儿女之间的爱恨纠葛,分明是大将军和老将军之间,在争焦家的辅佐。
再想到刚才听到了,焦家小姐都嫁给荀冒将军了,现在又成了金家嫡长子的妾室。
所以是老将军不满焦家选择大将军,让儿子横刀夺爱吗?
突然间,好理解大将军一方的愤怒。
再看老将军,怎么都觉得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金老将军自是感受到了他人的变化,可他能如何?
长青焦家确实是他苦心,从老二那个逆子手中夺的。
只不过他开始计划的,不是这种夺法而已。
索性,金老将军直接垂眸。
这时,被点名的焦甚,他从讶异中,缓过神来,不疾不徐的回道:“大将军夫人,在下所谋为天下大事,不善儿女私情之小事。”
符锦枝闻言,勾唇赞道:“焦先生果真明白。我揪着大哥不放,可不就是因为儿女私情的小事。”
这话出来后,她转回金老将军身上,“父亲,我是因心疼夫君啊!”
“你一后宅妇人,怎能当众说出如此厚颜无耻之语?”金老将军抬头,鄙视的斥道。
符锦枝轻叹,“我这样就是厚颜无耻,那大哥与焦家小姐又是什么呢?”
“大将军夫人,小女与金家大少爷的婚事已定,荀将军如何才肯销毁婚书?”焦甚突然大声问道。
见识了大将军夫人那张嘴,焦甚本不想出声。
可他有预感,再让金老将军与大将军夫人说下去,定会重提当日情形。
此时,焦甚万般庆幸,女儿阿喵没有来。
符锦枝听了焦甚的话,掀唇道:“父亲,都怪您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人,这都让焦先生着急了。”
金老将军一口气涌上来,憋在喉间。
好!
真是好!
绕来绕去,最后却成了他的错误。
然而其他人听到这话,却感觉没毛病。
确实是金老将军一进来,就给大将军夫人扣上了一个逾矩的大帽子。
才引发了后续之事。
金老将军感觉到他人的目光,憋在喉间的那口气,越加难受。
符锦枝欣赏着憋闷的金老将军,掀唇道:“夫君,既然焦先生着急,我们就快点开宴吧?”
“可!”金猛抖动髯须,颔首。
符锦枝看向正厅中伺候的下人,“还不快请父亲入席?”
“老将军,请随奴婢来?”下人轻步走出,来到老将军身侧。
金老将军看眼下人,对仍跪在地上的嫡长子道:“起来!”
说完,他随着下人走了。
金耀眼中神色一暗。
他听出来了,父亲连带着恼上他了。
金猛!
你好狠,让一妇人在前面蹦跶,自己在后面坐手渔翁之力。
恨恨的咬牙,血液的味道儿,在唇齿间散开。
金老将军的位置很好认,左手第一位,除了主位外,最尊贵的位置。
然而这位置,放在金老将军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
金老将军到了座位处,脚步一顿。
霎时,正厅中的人,呼吸都是一清。
金老将军自己的脸色,也是极为难看。
他看向上首的人。
“父亲,为了大哥、荀将军两人与焦家小姐的爱恨纠葛,我特意请了三位州将军做见证。”符锦枝微微蹙眉,“父亲,您觉得尚可吗?用不用见请更多人做见证,或广发请帖,邀几位更有分量的人物?”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金老将军黑着脸咬牙,“不用。”
说着,他刷的收回目光。
再看下去,金老将军怕自己控制不住的杀人。
随着金老将军坐下,其他人都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符锦枝蹙起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了。
她笑意言言道:“今日我特地叮嘱大厨房做了拿手好菜,诸位定要好好品尝一二?”
诸位的心咯噔一下,这是要吃完再谈了?
他们下意识看向金老将军,果然对方的脸更黑了。
宴席上的菜色,果真如大将军夫人所言,对得上拿手好菜四个字。
可惜的是,几乎每一个人,都用的食不知味。
除了主位上的两人。
符锦枝放下筷子的下一刻,就好像是沉闷一餐的结束信号。
众人心中一松,暗呼:终于来了。
“诸位,你们用的可满意?”符锦枝望着他人的模样,心中好笑,扯唇问道。
金老将军冷哼一声,“符氏,你就别装模作样了,开始正事吧!”
说完,金老将军就后悔出口的话了。
对于符氏这个牙尖嘴利的人,他实在是烦得很。
果然,符锦枝立刻回唇道:“父亲,我曾无意听人说过,你自己是什么,你眼中看到的就是什么。”
这话出来,他人以为又该是一番机锋。
焦甚甚至都做好出言的准备了。
然而,符锦枝微顿一下,就接着道:“确实该言正事了。荀冒将军和焦家小姐的婚事可以销毁,但需要焦先生和父亲两人,写一份证明。”
“证明?”焦甚本要出口话,闻言一转,重复道。
符锦枝看过去,“没错,就是证明。一份可以证明荀冒将军是受害者的证明。”
“我焦家女儿也是受害者。”焦甚皱紧眉头,不悦道。
符锦枝:“焦先生想与我,先辩一辩当日的事吗?”
焦甚的脸,瞬间就黑了。
“看来焦先生是不愿意。”符锦枝带着几分可惜的说完,又话音一转,继续道:“不过不要紧,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大哥、荀冒将军以及焦家小姐三人。其中大哥得了一美妾,焦家小姐得了一个如意郎君。”
唇角微微下拉,啧啧两声接着道:“只有荀冒将军,他太惨了。不但没了新婚妻子,头顶还变成了一片大草原。哦!忘了恭喜焦先生,也喜得一位文武双全的……女婿。”
“夫人,妾室的娘家,算不得正经外家。”金猛认真的补道:“所以大哥他也不是焦家的正经女婿。”
这话出来,焦甚和金耀两人,登时难堪不已。
符锦枝看自家夫君。
然后发现,对方是认真的在告诉自己。
并不是暗中讽刺。
无语了一下,符锦枝点头,“夫君,我下次会记得用词准确。”
符锦枝与自家夫君坐的近,也更熟悉。
所以她是知道了,夫君金猛不是诚心嘲讽,他人却不知道。
于是,在他人眼中,大将军这时开口,是在对他的嫡兄挑衅了。
但此时,除了当事人和金老将军,没人觉得大将军过分。
在这天下纷争之时,那可是辅佐祖帝的长青焦家啊!
大将军能够让老将军将人带走,不吝于挖心之痛。
所以,你亲自挖了人家的心,还不许对方不待见你吗?
天底下,再没有这样的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