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就按夫人所言处理。”
然而荀冒的不行,还没表达出来,就见金猛面色一正,肃声言道。
荀冒的下巴,当即要被惊掉了。
他不敢置信的道:“大将军,您怎么就同意了?这军士都去种地了,如何还能打仗?”
“我意已决,不会再改变想法。”金猛对荀冒言道。
然后他抱拳,面对自家夫人,再道:“为夫替自己以及军中将领,在此多谢夫人。”
金猛面上露出激动,“夫人大智,解我军中常年大患。”
“夫君客气了,你我夫妻,何必说如此客气的话?”符锦枝放下茶盏,笑了。
夫君果然没令自己失望。
金猛:“你我虽是夫妻,但夫人的功劳,却不可因此抹杀。
说着,金猛的视线,还充满威胁的瞥向了荀冒。
于是,本来还想要追问的荀冒,霎时哑火了。
奈何对于荀冒来言,有话想说却又不能说,真是难杀人也。
“噗嗤!”符锦枝看着荀冒憋红扭曲的脸孔,唇边一扬,笑出声来。
荀冒听到这笑声,身形一僵。
他被嘲笑了?他居然被大将军夫人嘲笑了?
符锦枝这时起身,“夫君,厨房的饭菜快要做好了,我出去看一看。你留下与荀将军商量一下细节?”
“好。”金猛应下,送自家夫人出了书房。
待他重新坐下,荀冒就巴巴开口道:“大将军,属下对于嫂夫人绝没有意见,属下就是觉得嫂夫人说让军士不训练,改去种地……行不通。”
所以,不要再用危险的眼神看属下了。
最后几字,荀冒本来想说胡闹,但话在嘴边荀冒趋吉避害的改了。
事实证明,改出来的说出口,他自己也很满意。
“荀冒,你了解农事吗?”金猛突然问道。
没想到大将军会问这样的问题,荀冒愣了下,还是回道:“大将军,您忘了吗,属下是农家出身?”
“我不是忘了,我是觉得你好蠢。”金猛露出嫌弃的眼神。
荀冒觉得他好受伤。
他虽然不喜读书,但却从没认为自己是个蠢人过。
金猛对于荀冒受伤的眼神视而不见,他继续道:“或许你不是蠢,而是好日子过多了。”
荀冒:“……”
这样毒舌的大将军,不是我认识的大将军。
“我问你,种地可需要全年?”金猛不知荀冒的想法,他再道。
荀冒:“不需要。”
很简单的常识问题,不用想,荀冒就说出了答案。
“我再问你,种好的地,需要人日夜伺候吗?”金猛又问道。
荀冒:“不需要。”
再次回答出相同的答案,荀冒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然而,不等荀冒细想,这想法已经不见了。
“既然都不需要,军士只是拿出一部分时间种地,有何不可?”金猛抖动髯须,继续道:“再说,种地也是力气活,未必不是训练?”
听完了大将军的话,荀冒总算知道,他刚才在脑中闪出的想法是什么了。
他羞愧的低头,“大将军,是我愚钝。”
“现在你还觉得,夫人的想法不可行吗?”金猛粗声问道。
荀冒头更低了。
金猛:“日后夫人提出的想法,不许再随便质疑。”
“大将军,属下记得了。”荀冒认真道。
他本就是为军中好,如今知道了大将军夫人想法是真的可行,不用大将军发话,荀冒心中已然服了。
金猛见荀冒态度端正,他眼中现出满意。
荀冒感受到气氛的改变,他面色一松,再开口道:“大将军,如果让军士种地,那百姓的粮种,要如何发放?”
“我晚上会再询问你嫂子。”金猛言道。
虽自家夫人让他与荀冒留在书房中,商议细节。
但金猛知道,自家夫人真正的用意,只是让他对荀冒说清楚而已。
至于商量,真与荀冒商量,也只会变成自己想。
这一刻,金猛想到了,往日父亲对自己的嫌弃。
咳咳!
他以前只是不愿意动脑子而已。
“大将军,您现在变的真厉害!”金猛刚不自在的想法,就听到了荀冒真心的恭维。
金猛清了清嗓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是与夫人在一起待久了。”
说完这话,金猛话中带笑的对荀冒道:“别羡慕我,以后你也娶一个聪明的夫人,就懂了。”
“大将军,我不想娶聪明的女子。”荀冒听了这话,反而长叹一声,郁郁言道。
金猛看着荀冒,皱起了眉头。
荀冒继续道:“大将军,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聪明人,与其娶个聪明的女子,整日担心她多生事端。还不如直接娶个简单的女子。”
“可是焦家小姐让你怕了?”金猛皱眉问道。
荀冒没答,但金猛知道,对方这是默认。
晚间,金猛说起了荀冒之事。
符锦枝听了之后,轻叹一声,掀唇道:“荀冒遇上焦家小姐,也是一劫了。”
瞅着自家夫君,皱起的眉头,符锦枝抬手抚摸上去。
她又道:“夫君,你不必过于担心。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荀冒现在这样说,不过是刚受了焦家小姐的伤害。日后,荀冒娶妻时,不必太纠结。”
眉头挑起来,符锦枝言道:“男女之间大都是盲婚哑嫁,娶的夫人聪不聪明,不相处如何能知道?就说这焦家小姐和荀冒之间,虽然见过面,但真的彼此了解吗?再说你我,你娶我之前,知道我聪明与否吗?”
“夫人,我们与他们不一样。”金猛抓住自家夫人的葇荑,不悦的道。
符锦枝冲男人一笑,“是,我们与他们不一样,我们都是诚心一起过日子。但那焦家小姐,一开始就是利用荀冒。”
金猛不悦散去。
但想到焦家,他又是满心的厉气。
该死的焦家,竟然敢利用荀冒算计他!
“夫君?”符锦枝轻声唤道。
温柔的声音从耳中,流淌到心间,让金猛的厉气化去。
“夫人。”
金猛握紧自家夫人的手,回叫道。
符锦枝不提男子刚才的失神,她收起笑容,再道:“夫君,不提盲婚哑嫁一事,只说聪明这两个字。”
顿一下,符锦枝扬起唇角,“在我看来,一个人聪明与否,不是看这个人脑子好不好使。而是能不能认清自己,然后行事有度。所以一个他人眼中的笨蛋,也可能是聪明人。当然,与之相反,一个他人眼中的聪明人,也可能是蠢笨之人。例如夫君,在我心中,就是顶顶聪明的人。”
金猛:“……所以夫人的意思,我在他人眼中,是一个笨蛋?”
符锦枝笑盈盈看过来,丝毫没有慌张。
倒是提问的金猛,他心虚了。
因为,在他人眼中,他还真是一个只有武力,没有脑子的莽夫。
“咳咳!夫人,你为什么认为我聪明?”金猛期待的问。
在灭蛮之战后,虽然已经有不少人,怀疑自己从前是藏拙。
但只有金猛自己最清楚,他那莽夫之称,是货真价实的。
符锦枝眯眼笑,“因为夫君将我哄的开心啊!”
“……我哄了吗?”随着出口的话,是金猛茫然的脸庞。
符锦枝见状,噗嗤一笑,接着她人挨过去,勾唇轻吐幽兰道:“夫君,我们该安寝了。”
太阳金色的光芒,驱散黑暗,重新普照在大地上。
一觉醒来,符锦枝发现,远在青州的金老将军,已经进了府中。
“父亲来了,怎么不叫醒我?”符锦枝边穿外衣,边问道:“夫君在军中直接去城门,接的父亲吗?”
巧儿一边帮主子整理衣服,一边回道:“少夫人,大将军不是在军中直接去的城门,是从府中去的。”
“府中?”符锦枝略惊讶,“夫君今日没去军中?”
巧儿点头,“大将军早上练武后,就去了前院的书房。且大将军交代,等您醒了,通知他。”
“看来是夫君寻我有事。”符锦枝立刻判断道。
巧儿看眼聪明的主子,继续回道:“老将军到城门的消息传进府中后,大将军亲回后院,看您是否醒了?因您没醒,所以大将军吩咐奴婢们,不用吵醒您。”
“父亲被夫君接回府中多长时间了?”符锦枝闻言,愣了下问道。
巧儿:“不到一刻钟。”
因一直都在关注着,所以巧儿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让厨房先不要传膳,你现在随我去前院见父亲。”符锦枝略想了一下,言道。
巧儿闻言,却是心疼的道:“少夫人,您多少还是先用一些吧?”
主子早食都没吃,再晚就到中午了。
“不必再劝。”符锦枝拂了下刚穿好的外衣,掀唇道:“我们走吧!”
巧儿还想劝,可看着主子已经往外面走去,她也只能跟了上去。
金老将军此时在前院的正厅中。
符锦枝到时,里面传来掷杯的声音。
清脆的声音告诉符锦枝,这是茶盏落地,破碎的声音。
眉峰微微一挑,符锦枝抬脚,走了进去。
入眼便是男人宽厚的后背。
此时,似乎因为脚步声,对方正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符锦枝盈盈一笑。
金猛却皱了皱眉,开口言道:“夫人,你没用早食?”
进门之前,他还询问过,知晓自家夫人还未醒。
如今这么短的时间,显然不可能用过饭食了。
听了自家男人的话,符锦枝简直想抬头。
早食?
她现在用的话,都可以称作午食了。
不过,她确实也没有用早食,因她那时候,还在睡梦中。
符锦枝不打算回答自家夫君的话。
于是,她的视线扫过自家夫君旁边,破碎的瓷片,掀唇道:“夫君,碎瓷片危险,你到我这边来?”
“无碍。”金猛嘴上说着,但人却诚实的往自家夫人身边走。
夫妻两人并排,符锦枝看向上首,“儿媳符氏,见过父亲。”
“老二媳妇,我且问你,我进门时,为什么没看见你?”金老将军眼神凌厉,审视眼前的老二媳妇。
金猛闻言,立刻开口言说:“父亲,我已与您说过,符氏是因身体娇不适,才没……”
然,他的话还没说完,身为父亲的金老将军,就截断道:“老二,我是在问你话吗?”
“父亲,我是符氏的丈夫,可代她回答。”金猛丝毫不怵,一双炯目看向上首的父亲,硬声道。
金老将军怒,“我现在让你闭嘴,不许再替符氏回答。”
“父亲,也许您岁数大,忘记了离城之日,您口中说出的话。”金猛握紧拳头,肃声道:“可儿子年轻,儿子没忘。我现在愿意尊您一声父亲,是出于习惯。但您却没有作为父亲的权利,要求我,要求我夫人。”
金老将军万想不到,初初见面,二儿子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他不由震怒:“逆子!你是想要气死我?”
“父亲,您曾说,日后我金家,再无二少爷。”金猛声音也变大,“所以我不是您口中的逆子。”
停顿一下,金猛又道:“还有您刚才进门后,没有一句关心我的话,反而上来就是指责,甚至还将茶盏掷到我身前,丝毫不担心我是否会伤到。我私以为,父亲与我之间,并无父子之情。”
一句又一句,将金老将军气个半死。
他愤怒道:“我为什么指责你?是因你无兄弟之情,竟然连嫡亲的兄弟都不放过。”
“父亲,这件事等您冷静下来再谈。”金猛听了父亲金老将军的话,只觉讽刺。
他压抑奔涌上来的复杂情绪,粗声道:“我希望您清楚,我刚才的话,不是想追究您为什么指责我。而是您要记住,您亲口说过的话,日后金家,再无二少爷。”
金老将军:“老二,你真要大逆不道?”
“父亲,您若是真无法冷静,不妨就想,您的二儿子,已经死在灭蛮之战了。”金猛狠狠说完,紧接着转头,对自家夫人道:“夫人,我们走!”
金老将军却是被二儿子的话,说的瞳孔一震。
眼睁睁看着二儿子夫妻离去,他一拳砸在桌子上。
桌面上的茶盏,随着震动跳跃,发出碰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