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点,带走了燕窝粥最后一丝热气。
廖嬷嬷也终于回来了。
一进门,她的脸色就难看到了极点。
比廖嬷嬷早回来的巧儿,不等廖嬷嬷行礼,就急忙开口道:“嬷嬷,姑爷的小厮查到幕后黑手了吗?”
闻言,廖嬷嬷先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头。
巧儿见状,顿时就急了,“嬷嬷,你这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到底找没找到害小姐的幕后黑手。”
“巧儿,你先别着急。嬷嬷劳累半天,先容她喝口茶。”此时的符锦枝,已经从梳妆台前,重新坐回了喜床上,她半靠在床边,开口说道。
一听自家小姐的话,巧儿也知道自己是急了。
可,一想到有那么恶毒的人,想害自家小姐,她真的很焦心。
一直在符锦枝院子中伺候的廖嬷嬷,她又何尝不是和巧儿一样的心。
因此她听到自家小姐的话,虽然感动,但还是快速道:“小姐,奴婢不喝茶。奴婢说不出话来,完全就是气的。”
这话一出,廖嬷嬷的话就顺了,她接着道:“小姐,往燕窝中下药的仆妇,已经被姑爷的小厮金安偷偷拿下了。金安顺着去查,发觉是方姨娘的人……”
“这方姨娘怎么阴魂不散?”巧儿一听这名字,顿时跳脚,“刚才在喜房把捣乱的人放进来的也是她。”
符锦枝脸色为沉,“巧儿,别出声,先听廖嬷嬷说完。”
巧儿虽生气,但也知道自己刚才打断廖嬷嬷的话不对,于是心中把方姨娘翻着花样骂来骂去,却不再出声。
而说完贴身大丫鬟的符锦枝,自己却再次张嘴言道:“廖嬷嬷,我猜指使她们的,不是方姨娘本人吧?”
廖嬷嬷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小姐,您太厉害了。金安也是这么和老奴说的,他说指使的人,不是方姨娘,而很可能是……”
说到这,廖嬷嬷自己迟疑了。
焦急的巧儿瞪大眼,“是谁?嬷嬷快说出来。”
“是姑爷的嫡母。”廖嬷嬷咬牙切齿的说出来后,就是深深一叹息。
小姐真是太苦了。
没出嫁前,被娘家嫡母欺负。
这刚出嫁,又被婆娘嫡母欺负。
巧儿瞪大眼,瞬间更大了,“不是说姑爷的嫡母病弱,连‘死’字都不许人在她面前提吗?”
“这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后院中还少吗?”廖嬷嬷感慨的说道。
巧儿眼泪哇一声哭出来,“我的小姐啊,您金家的主母太狠毒了,您以后可怎么办啊?”
听着哭声,廖嬷嬷也红了眼圈,她对符锦枝再次道:“小姐,金安说因为时间太短,不能完全确定是姑爷的嫡母,可老奴瞧着金安的神色,分明就是十之八九了。”
顿一下,廖嬷嬷狠心道:“小姐,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我们就先暂且过去,等日后再好好图谋。”
“嬷嬷这话错了。”符锦枝突然坐直身子,目光坚定道:“就是大喜的日子,这仇才要当日报了。”
廖嬷嬷:“小姐,老奴知道遇见这样的事情,您心中难受,可对付一府主母和对付妾室,完全不同啊!这金家,我们就连去主母院子的路都不认识呢!”
符锦枝:“不认识路没关系,认识人就成。”
“小姐,奴婢支持您。”巧儿一抹眼泪,带着狠绝道:“给您下绝育药,就是想毁了您后半辈子。今日这仇,哪怕就是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也在所不惜。”
一直没出声的水儿,此时含着泪水,也带着狠绝道:“奴婢愿意。”
“奴婢也愿意。”阿红吃了一步,也跟着说道。
廖嬷嬷怔住了,“你们年纪小就是冲动。”
可说完这话,她表情变郑重,“小姐,他们年轻不懂事,您若是有计划,就让老奴去吧!只是柱子往后托您多照顾了。”
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的模样,符锦枝真是哭笑不得。
她掀起唇角,“不过报个仇,你们一个个也太当回事了。”
巧儿:“……”
水儿:“……”
阿红:“……”
廖嬷嬷:“……”
四脸懵逼。
小姐说的事情,和他们说的是一件吗?
符锦枝眨巴眨巴眼睛,”你们不会认为,我说的认识‘人’,指的是夫君的嫡母吧?”
巧儿:“……”
水儿:“……”
阿红:“……”
廖嬷嬷:“……”
四人继续懵。
不是那个恶毒的老妇人,还有别人吗?
最后,还是与符锦枝最亲近的巧儿,首先回神。
她小声的问道:“小姐,那您说的谁啊?”
“当然是那位的亲儿子。”符锦枝没有丝毫迟疑,非常大方的回答了。
然而听到的人,全部都一副惊呆了。
这看的符锦枝,忍不住冷冷挑眉,“有那么惊讶吗?”
“小姐,您怎么就想到金小将军了?”还是巧儿再次出口,问出了几人的心声。
符锦枝眉头动了动,“父债子偿,母债子偿,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巧儿:“……好像是这样啊!”
几人转念一想,人家母亲都想要自家小姐断子绝孙了,她们反过来让对方断子绝孙,好像非常正常。
不对,应该把好像去掉。
一报还一报,断子绝孙还断子绝孙,就应该这样。
几人重重点头。
这时,几人已经完全想明白,自家小姐之前,想要绝育药的目的。
不过,巧儿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若这次查出,真是方姨娘做的呢?
“你说呢!”符锦枝给了自家贴身大丫鬟,一个无语的眼神。
巧儿顿时觉得,自己问出这话,就是脑子不够用。
偏偏水儿还迷糊的出来补刀,她兴奋道:“小姐,我知道巧儿姐姐这问题的答案。”
这话对符锦枝说完,她就看向巧儿回答,“如果是方姨娘做的,当然是把药下到方姨娘的亲生儿子身上。”
“水儿,小姐面前,不许随意说话。”巧儿咬牙回道。
水儿顿时蔫了,“哦,巧儿姐姐,水儿下次记住了。”
说完了小丫鬟,巧儿主动申请道:“小姐,让奴婢去前院吧!”
随着巧儿的话落,廖嬷嬷也道:“小姐,巧儿姑娘是您贴身服侍的丫鬟,恐怕有些打眼,还是让老奴去吧!”
“巧儿去就行。”符锦枝在两人间,想也没想,直接就定了。
然后她叮嘱道:“恩,你把药交给林护卫,让他安排人放入金耀的酒水中。”
说着,神色变了变道:“记住一点,一定要亲眼看见金耀喝下去。”
巧儿认真的点头,“小姐,林护卫行事,您还不信任。您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符锦枝:“……”就知道在丫鬟眼中,林护卫哪哪都好。
“记得带好仆妇。若有人发现你,你就说是去寻右将军的。”
巧儿:“小姐,奴婢记下了。”
……
在巧儿干劲满满,带着仆妇往前院去时。
金安也终于寻到一个空当,叫出了自家右将军说。
从酒席中出来的金猛一身酒气,被风一吹,顿觉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他带着酒气问道:“不是让你看院子,怎么跑前院来了?”
“将军,咱们院子出大事了。”金安这话说的非常沉重。
霎那间,金猛只觉更加清醒了,他一双炯目瞪大,“可是少夫人有事。”
金安仍沉重的点头,“右将军,有人往夫人吃食中下绝育药。”
“绝育药?”金猛的酒完全醒了,一双炯目瞬间猩红,他紧紧握住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可查到是谁如此大胆?”
金安一双手也攥的紧紧的,“下药的仆妇是方姨娘的人,但后面真正的人,很可能是老夫人。”
“母亲?”金猛只觉咣当一把大锤,打在他胸口上。
刚才听到金安的话,他想过是蛮子,是薛家,是看不惯他的仇敌,甚至是家中的姨娘,但万万想不到,是一向病弱和善的嫡母。
他咬牙道:“有几分把握?”
金安:“七八分。”
“可恶!”金猛清楚自己小厮的本事,金安说七八分,那就基本是认定了,他忍不住骂了一声。
金安解释道:“下药很可能是临时起意,又认为少夫人不会发现,因此行事不隐秘。”
顿下,金安又添了一句,“右将军,下药的事情,是少夫人身边的嬷嬷告诉奴才的,刚才奴才过来前,那位嬷嬷已经回少夫人身边了。”
换句话说,少夫人已经知道来了。
听闻此话,金猛只觉整个人都要炸了,“我现在就去找父亲做主。”
“右将军等一下。”了解自家将军的金安早一步堵住了自家右将军的路。
金猛拳头挥动在眼前,”让开!”
金安没动,而是说道:“右将军,你现在应该去看少夫人。”
“看夫人?”金猛面上露出迟疑。
金安继续说道:“少夫人刚嫁进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她现在需要您。”
金猛的眼神划过,那张娇美面容上凄然的一笑。
他心脏一缩,大手一甩,“先回院子。”
这次金安乖顺的让开路,并跟在了自家右将军身边。
等他们两人出来,在外面守着的金顺,一看气氛不对,露出了茫然。
进去时还好好的,怎么处来后,右将军就一副想要杀人的样子。
还有金安哥的表情也不对。
茫然归茫然,金顺的动作却没落下。
他迅速跟了上去。
只不过在这样的气氛下,金顺大气都不敢出。
他总感觉,这是出了大事情了。
因为金安叫出金猛耽误了时间。
所以他们主仆三人往后院走时,巧儿已经来到前院,见到了林护卫。
并且此时,将要回后院了。
于是,在通往后院的路上,几人相遇了。
巧儿先是一懵,然后就福身道:“奴婢巧儿,见过姑爷。”
巧儿身后的两位仆妇,也跟着行礼,“见过姑爷。”
姑爷这个称呼一入耳,金猛的脚步猛的一顿。
金安赶忙介绍道:“右将军,这位是少夫人的贴身丫鬟,巧儿姑娘。”
仆妇自然忽略了。
金猛闻言,髯须动了动,“你来前院做什么?”
“回姑爷,奴婢是来寻您的。”巧儿目光一闪,说出了自家小姐给自己找的借口。
她却不知,这话一出,金猛就是瞳孔一震。
“走!”一字出口,金猛不再停留,再次大步走起来。
金安跟着说道:“巧儿姑娘请吧!”
“哦,好。”一句话间,腿长体力好的金猛,已经走了很远,巧儿不敢耽误,忙应下,追上去。
然而,尽管巧儿尽力追赶,最后还是眼看着姑爷先进了院子。
担心自家小姐的巧儿,真恨不得长一双翅膀。
没长翅膀的巧儿,走进院子,走到喜房门前时。
就看见本来在屋中的水儿等人,站在了门外。
见巧儿回来,水儿就好像找到主心骨一样,“巧儿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巧儿:“……”我是和姑爷一起回来的。
但因为疾走,气息还不稳的巧儿,只随意点了下头,就巴巴看向房门。
不过,比巧儿更眼巴巴房门,是还跪在地上的彩月和彩晴。
想到能救她们的右将军,现在就在一扇门之内。
她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上。
可惜两人却不知道,她们抱有希望的人,此时却是一副自责到,恨不得给自己两刀的模样。
“夫君回来,是前面的宴席散了吗?”符锦枝见男人进来,就垂着头不说话,不得不先开口道。
金猛寻声,抬头望去,只见自己今日的新娘,正轻挽发鬓,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对方好像已经梳洗过了。
以及松松挽起的秀发,让对方有一股有别于刚解开盖头时的美。
但不管是哪一种美,在金猛眼中都是诱人的。
可想到刚才在前院得知的事情,他此时就只想闪躲开对方。
“让你受到伤害,我很抱歉。”
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金猛反而低下头道歉。
瞅着男人的表现,符锦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轻叹一声,“右将军,你这抱歉,指的是哪件事?”
金猛瞬间抬起头,有很多事情吗?
符锦枝瞥向房外,“门口跪着两位娇滴滴的丫鬟。而屋里……”
符锦枝目光转向梳妆台上的瓷蛊,“则有一碗被下了药的燕窝。”
“燕窝。”金猛毫不迟疑道。
跪着的丫鬟,与他有什么关系。
符锦枝:“……好,那我们就来谈燕窝。”
“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我会去找父亲做主。”金猛双眸赤红,攥紧拳头道:“你别怕,即使是母亲,我也会护你。”
符锦枝:“……”我真没害怕,到底谁给你的错觉?
不过,对方的态度不错。
“右将军是男子,以后可以纳妾。所以对方今天针对的是我。”符锦枝看着金猛,“右将军,我这么说没错吧?”
金猛用力将眉头拧起来,“我说过,不会纳妾。所以你若无子,就是我无子。”
“右将军如此说,那针对的就是我们两人。”符锦枝眸中露出笑意。
说着,符锦枝起身走近高大的男子,“锦枝有一问,若右将军此时去寻老将军做主,可有十足的证据?”
“金安可以找到。”金猛回道。
符锦枝:“有十足的证据,金老将军又会如何罚明媒正娶的嫡妻?”
这次金猛的回答,不再像上次那么迅速。
他沉默一会儿,才粗声道:“我也不知道。”
这一刻,金猛真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符锦枝此时走到了金猛的面前,她仰头盯着这个明明高大,又却无比脆弱的男子。
“若右将军不知道,可否听锦枝的想法,等上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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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了,比我预计的要晚!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