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打在庭院里,鸟儿吱吱叫,活跃在树梢花草间,再掠向飞檐。
檐下坐着晒日头的杂役们,正在聊廉风书院。
一个杂役眉飞色舞的在形容:“人可多了,那一座青铜编钟, 说是至少一千多年,他们把它往那一放,周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这就叫气势!”
“我也去看了,那赵刺史过来的时候,威风凛凛,咱们衡香这会儿实在太有面儿了!”
“等明天一开场, 指不定更热闹!”
“是啊,谁能想这是廉风书院办得,东平学府都没这排面!”
……
墙后拐角处,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那边屏息听着。
听了半响,这些杂役聊得都是廉风书院的事,一个字都没有提到东平学府。
“百灵姐?”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女声。
百灵回过头去,见是俏丫鬟,说道:“云杏。”
外面的杂役们隐约听到这边的动静,都停了下来。
百灵没再躲藏,抬脚走出去。
见是她们,杂役们纷纷起身。
百灵没有理他们,朝后排屋的杂房走去。
后院有很多杂房,说是杂房,放东西的不多,多数用来关人。
打人的,关。害人的,关。不服管教的,也关。
这几日新抓来得果儿有五个,其中三个是一起的, 不过关人都要分开关。
为了保证新鲜,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一天只给半碗饭,半碗水,不时会有人进去威胁恐吓,以言语施压。
俏丫鬟云杏跟在百灵后边,对南边几个杂房里的果儿非常满意:“那三个小铃铛是我在姑娘的吩咐下,安排人手去抓来的,她们可烈了,若是驯服好了,以后这股烈劲,定招不少爷喜欢。”
说完见前面的人没反应,云杏道:“百灵姐?你在想啥?”
百灵摇摇头:“没什么。”
她今天来这不是看这些姑娘的,后院这些杂役的小道消息一直很多,她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听到一些跟东平学府有关的事。
一个活生生的学子,还是东平学府的学子,就那样跳楼死了, 怎么没个半点动静。
就算东平学府想瞒下这件事情, 可是这死掉的学子家人必定非富即贵,他们能忍?
本来这件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 可是她昨夜做噩梦了,梦到那个跳下去的学子爬起来,在她床边一直喊她,让她帮帮他。
这梦实在惊悚,惹得她今早梦魇,四肢僵硬着,半天醒不过来,后背至今都凉飕飕的。
她们从门外经过,声音传来,门内之人听到动静,纷纷往最里面爬去。
林双兰缩在墙角里面,至今不敢相信她们真的被抓了,总觉得眼一睁,梦一醒,她们还是自由在外晒着阳光的人。
从被抓来到现在一共没几天,但已经承受了巨大的精神折磨,半个时辰前才出去的男人说,如果她们不乖乖听话去接客,就将她们弄一顿后再卖去乡下,给一大堆穷老汉轮流生娃。
林双兰就是从青香村里出来的,早年便听过谁谁的闺女被外边的人给拐走了,什么“果儿”,“小铃铛”,这些人贩子的黑话她早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有一天,这遭遇会落在她们头上。
林双兰看向右边墙壁。
一墙之隔所关着的是屠小溪,她一直是她们三个人里面最冷静的,但眼下再冷静也没有用,她们能有什么办法逃出去……
屠小溪此时也靠着角落,跟林双兰是同一面墙。
她们身上的衣物都被拿走了,只剩肚兜和里裤,发上的木簪也被夺走,整个杂房没有半点尖锐之物。
那些人不怕她们挨冻,更或许,他们就是希望她们被冻坏,好在病痛的折磨下更轻易服软。
外面说话的两个女人渐渐走远,按照这两日的规律,再过一盏茶左右,又会有男人进来威胁恐吓她们。
林双兰当下充满绝望,但屠小溪知道还有一条路摆在她跟前,便是“服软”。
她们三人跟其他“果儿”有所区别,其他“果儿”在衡香或许无依无靠,斗不过抓她们来得这群人,但是她们三人后面,有宁安楼为她们出头。
她可以假装服软,出去后再找机会联系宁安楼,救出林双兰和冯安安。
可她又心知肚明,在找到这个机会之前,她将面对什么。
她们三个人中,只要有一个人牺牲就好。
可这个牺牲,太过巨大。
屠小溪闭上眼睛,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成为牺牲品。
云杏过来是看空杂房的,她又物色到了两个姑娘,准备今晚收网。
还有这一批里最早带回来的果儿,姿色平平,没有太过突出的点。云杏不想继续耗着,在琢磨要不要去跟姑娘说,干脆直接找人办了,再卖去乡下,还可以杀鸡儆猴,给其他几个果儿看。
一阵很急的脚步声响起,云杏和百灵回过头去,是和她们走得很近的一个打手,叫二头三。
“姑娘呢?”二头三大口喘气,“我没在楼上看见她。”
“姑娘去金掌柜那看布了,说是一匹新到的,姑娘准备裁几身夏衣。”云杏道。
“百灵姐,你看看能不能马上去找姑娘回来!”二头三说道,“我无意间撞到屈夫人的几个手下,他们好像在查姑娘!”
“查我们姑娘?”百灵愣道,“查姑娘什么?”
二头三目光朝那些杂房看去,压低声音:“那些果儿的事。”
“这有什么可查的,”云杏叫道,“不就几个果儿,衡香人牙子多得是,查那些干大了的去啊!”
“真是屈夫人的人?”百灵不太置信。
“对,而且肯定是屈夫人的意思!”
云杏厌弃道:“那老肥婆一向喜欢我们姑娘,这会儿是在干什么呢。”
“不管干什么,都先给姑娘说一声才是,”百灵说道,看向二头三,“你去想办法干扰那些人,我这就去找姑娘回来!”
“嗯!”
百灵快步离开。
云杏扭头看了眼那几个才看过的空杂房,不太高兴地嘀咕:“要真有什么,那晚上还要收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