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嫣和李娜走出大门口，准备上车离去，当她们听老戴说赵开诚夜里也在这值班，便转身回来，朝门卫室走去。
地上堆满了烟把子。
林如嫣问：“戴师傅抽烟这么厉害？怎么也不打扫一下。”
老戴连忙说：“我抽的少，大部分是赵老师抽的。今天忘了打扫了。”说着赶紧拿起扫帚正要打扫。
李娜说：“算了，以后注意点吧！”
林如嫣不信，望着老戴问：“赵开诚平常不抽烟啊？”
老戴笑笑：“赵老师抽烟有个规矩，上课不抽，同着学生的面不抽，和女人在一起不抽，除此之外，他都抽，抽的比谁都厉害，一支接着一支，烟不离嘴。”
林如嫣不信地问：“真的？”
老戴说：“真的，一点没错。赵老师一天得抽几包呢。”
李娜说：“戴师傅，拜托你以后劝着点赵开诚，别抽这么多烟了，对身体不好。”
老戴摇摇头说：“劝了，不听。赵老师总是说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又能怎样呢！”
李娜叹口气：“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消极呢！如嫣姐，都怪你啊！”
林如嫣沉默不语。
老戴说：“赵老师可积极了，还喜欢讲笑话，我劝他，他还用笑话劝我呢。”
李娜问：“什么笑话？”
老戴说：“有一天半夜里，赵老师烟瘾上来了，准备的烟抽完了，便蹲在地上找烟头，我劝赵老师别抽了，抽烟又不是吃饭，少抽点也行啊！赵老师给我讲了一个笑话，他说有个病人去看医生，医生问病人抽烟不抽，病人说不抽。医生又问病会不会喝酒，打麻将，病人说他从不喝酒打麻将，医生又问病人有什么嗜好没有，病人说他没有任何嗜好，医生摇摇头说病人这辈子算是完蛋了，一个人没有一点嗜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李娜笑笑说：“这是什么怪理论，谬论。”
林如嫣又看见床下的空酒瓶子：“酒瓶子也是赵开诚喝的？”
老戴回答说：“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不是他，还能是谁？都是他喝的。”
李娜娇嗔地说：“搞间谍活动呢，隐藏这么深！你经常不是不喝酒吗？装得还真像！骗过了所有人。骗老实人有罪！”
林如嫣问：“他自己一个人喝的？”
老戴回答说：“有时候，陆老师来了，他们两个人坐在操场上喝，没有陆老师，有时候也叫上我。”
李娜问：“赵开诚酒量行吗？”
老戴说：“赵老师那是不喝，要是真喝起来呀，能灌醉整个四通镇，没有几个人喝得过他。赵老师酒量大着呢，赵老师最喜欢喝着酒吃辣椒，他说他是半个东北人，他喜欢东北人的粗犷豪放！”
林如嫣问：“赵开诚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戴仔细想了一会：“我们分开十七年了，好像是分开之前就开始抽烟喝酒了。”
李娜奇怪地说：“什么是好像，那时候开始的，二十年多年的烟龄了，戒不掉了。”
老戴说又仔细想了想：“也不是，林总来这一年，赵老师还烟酒不沾，后来就开始了。”
李娜问：“为什么啊？”
老戴说：“当时赵老师才二十多岁，我劝赵老师酒可以少喝点，可别沾上烟，对身体不好，赵老师长叹一口气，：‘这年轻时忌嘴，是为社会做贡献，怕制造次品，给社会增加负担，现在都三个孩子了，已经超额完成任务，对得起社会了，以后就要大开杀戒了。’”
李娜望着林如嫣：“这赵开诚是不是伪君子，平时说话都是文绉绉的，怎么一转脸满嘴都是粗鲁话呢！”
林如嫣附在李娜耳边：“女人堆里不也是没有正经话吗？”
门卫室里放着两张床。一张床上的被子折叠得整整齐齐，新被褥，新枕头。
另一张床上凌乱不堪。被褥全是陈旧的，看起来好像几年都没有拆洗了。
林如嫣和李娜来到床边，坐在床沿上，指着折叠整齐的被子问：“这是赵开诚的床吧！”
老戴笑着摇摇头：“这是我的床铺，那一张是赵老师的床铺。”
林如嫣和李娜望了一眼另一张床。
被子靠墙放着，床单皱巴巴的，斜横在床上，床单边缘下垂着，有一角几乎着地。上面还乱七八糟地放着几件衣服。
李娜噗嗤一笑：“这哪是床铺啊，简直是猪窝！”
林如嫣也噗嗤一笑：“还没有猪窝整齐呢！”
老戴笑着说：“赵老师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以前林总在这的时候，赵老师和我挤一张床，都是我叠床，现在我们分开了，他就是这个样子，我也给赵老师叠了一次，赵老师告诉我千万别给他叠，他说他习惯了，天天叠被子太麻烦，耽误时间不说，被子一动，他就睡不着觉。”
李娜责怪说：“一身臭毛病！哪有这样的！”
林如嫣抓起被子一角说：“李娜，我们给开诚整理一次吧，就算是报一次恩吧。”
李娜点点头，抓起被子，折叠起来。
林如嫣和李娜刚刚掀起床单，便看见靠墙的床边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书籍。
李娜叹口气：“赵开诚这是要办图书馆呢！这么多书。”
林如嫣开始整理书籍：中国古典四大名著，《周易》《奇门盾》《大六壬》，《诗经》《中国古典诗歌总汇》《本草纲目》《玄女真经》《中国药物学》《中国气功大全》《少林寺拳法》《太极拳》《金刚经》《古兰经》《圣经》中国二十四史……
李娜问：“如嫣姐，赵开诚怎么什么书都看呢？”
林如嫣好像没有听见李娜的话，仔细整理着书籍。停顿了好久才说：“看完这么多书，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啊！”
李娜又发现几本诗集，翻看读了几页，递给林如嫣：“如嫣姐，诗集，都出书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林如嫣望了一眼说：“谁知道呢！”
床头上有几把眼镜。李娜戴上试试说：“老花镜，么这么多呢？”
老戴说：“赵老师性子急，看书时一会找不到眼镜，急得抓耳挠腮，一气之下一下子买了几十副，衣服兜里，床头上，凡是伸手够到的地方都放一把，拿起来顺手。”
林如嫣又拿起枕头轻轻拍了几下，发现沉甸甸的。林如嫣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锁，刚刚拉开一半，颤抖的手指便停止了。
李娜一把夺过来，一下子把拉锁打开：“想看就看呗，赵开诚还和我们设防啊！”
林如嫣阻拦说：“李娜，别这样，虽说我们是好朋友，个人隐私……”
李娜望一眼林如嫣：“赵开诚哪有隐私，不想看是吧，一边去，你不看我看，如果赵开诚怪罪下来，找我算账，看他能把我怎么着！”
李娜从枕头里拿出一本书，是张爱玲的小说集。林如嫣忍不住瞅了一眼。
李娜打开扉页，拿出一张泛黄的白纸，仔细辨认，能看出白纸上面画有一个头像，是铅笔画的一个轮廓，看起来朦朦胧胧的。
李娜仔细辨认了好久，放在林如嫣面前：“如嫣姐，这画像好像是你呀！”
林如嫣接过来仔细看地看看，眼睛开始模糊起来。
翻开画像，背面有一行小字：“遥远的梦！爱你就要你伟大！”
林如嫣沉默不语，心头却波浪滔天。
李娜轻轻地问：“他就没有给你要过一张照片？”
林如嫣热泪盈眶，摇摇头：“没有！”
李娜又问：“毕业照上不是有吗？他可以剪下来放大啊！”
林如嫣拭一把眼泪：“毕业照三元钱一张，家庭条件好的都要了，还有一部分同学没有要。”
李娜轻叹一声：“罪过啊，真是罪过！”
李娜重新把画像放在扉页。又翻开一页，有一张女生照片，长得眉目清秀，精心画过妆的，雍容华贵又散发出开放的信息。李娜问：“这是谁？”
林如嫣望了一眼：“戴丽娜，班上一位是同学，县城来的，家里开着珠宝首饰店。”
李娜轻声说：“四姐说的开诚受伤时有人邮寄过来一封信，里面的照片就是她吧！”
林如嫣点点头：“可能是吧。”突然改口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李娜反过来，背面有几行小字：“永远的伤痛。放心的去吧！余下的路我来替你走，一切努力源自一颗感恩的心，一切努力皆为送你的灵魂进入天堂，愿君天国路上无忧无虑，自由飞翔！安息吧！”
李娜问林如嫣：“什么意思？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怎么去世了呢！”
林如嫣也迷惑不解：“不可能，虽说高三的时候，不见了戴丽娜，突然像从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人知道她的信息，可是后来戴丽娜珠宝商行风靡全国，同学聚会都是戴丽娜出资筹办的，同学谁家子女结婚买钻戒项链，都是免费赠送，同学们还经常和她联系呢，她怎么能去世呢？”
李娜惊奇地问：“这就奇怪了，你们同学里有几个戴丽娜，是不是弄错了，你们见过戴丽娜了吗？”
林如嫣摇摇头：“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谁见过戴丽娜，都是代理人出面。电话号吗还是戴丽娜高中时留下的电话号码，一打就通，接电话的都是秘书，总是说戴丽娜忙，一直在国外。”
李娜突然惊奇地喊到：“戴丽娜珠宝商行我去过，店里墙壁上挂的全都是这一张照片，难道是赵开诚……”
林如嫣若有所思地说：“我也去过戴丽娜珠宝商行，有时候我也怀疑过，可是赵开诚一直在我们身边啊，二十多年了，从未离开四通镇半步。他怎么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娜又问：“你们同学聚会，赵开诚参加吗？”
林如嫣摇摇头：“赵开诚从未参加过。”
李娜问：“为什么呀！是他不愿意参加，还是没有被邀请呀？”
林如嫣叹口气说：“戴丽娜资产在同学里第一，没人给她争，同学把我排到第二，戴丽娜又不在，我又是在老家，便于联系，所以那些同学都推举我当群主，有什么事在群里已通知便成了，没有人提起赵开诚。”
李娜生气地说：“别人不提，你也不提呀，你就理所当然地坐你的第二把交椅，我告诉你，如嫣姐，忘恩负义没有好下场。做人别太虚荣！你要记住你的第二把交椅是怎么来的，那是你的吗？”
林如嫣委屈地望一眼李娜：“李娜，你误会我了，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开诚，你知道我多么想和他手挽手步入会场，可是赵开诚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赵开诚说忘了好啊，他正不想参加呢，他说他也没有十分要好的朋友，去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多尴尬啊，幸亏我是群主，曾经也有几个问过赵开诚，我随便打个掩护应付过去了，从此没有人再提赵开诚。”
李娜白了林如嫣一眼：“他的话，你也信，这么多年了，你们那样对待赵开诚，有谁真心道过谦，年轻时候不懂事，可是都是人到中年了啊，年轻时犯下的错误难道一点也不忏悔，是认识不到，还是心里根本没有瞧不起人家，心里都有病。赵开诚为什么不去，他是怕你们那一帮子尴尬窘迫，是为了顾及你的面子。老同学聚会，不就是叙叙旧吗？是同学都应该加入，不论穷富，怎么，混得好的就想起来，混得不好的就忘了好啊，这算什么同学聚会，同学聚会怎么就成了炫富大会了呢，我看这样的聚会不参加也罢！”
林如嫣叹口气：“没办法，当前不是建群潮吗？动不动就建群，同学群更是满天飞，初中群，高中群，大学群，在群里活跃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我还真不想参加，可是既然同学们都推举我，盛情难却啊！”
李娜反问：“什么盛情难却，不就是看你手里有几个臭钱吗，地位和以前不一样了吗？如果是二十年前，你怀里抱一个手里拉一个，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还想起你吗？！如果你是大街上摆小摊的，他们还会推举你吗？一准早把你忘得一干二净，那时候怎么没有人想起你呢？也只有赵开诚！常言说每一个光鲜的女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男人，你啊，不过幸运罢了，老天爷给你硬是送来一个赵开诚，赵开诚也真是的，剃头挑子一头热，硬是粘着你不放，你倒好，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么多年来你说过一个谢字吗，以后再有什么同学聚会，你必须提出来，当年所有参加殴打赵开诚的人，必须站出来真心诚意地向赵开诚道歉，赵开诚憋屈这么多年了，我看赵开诚吐血就是因为那件事，什么感冒了，赵开诚身体好着呢，你见过他感冒过吗？”
林如嫣懊悔地说：“对不起，李娜，我为当年犯下的过错，真诚地向赵开诚道歉！以前我不知道内情也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他们必须给个说法，否则我绝不原谅他们，别说是同学聚会，就是王母娘娘的蟠桃会，我也不会去的！”
李娜沉默了好久，望着林如嫣说：“戴丽娜这件事充满谜团，虽然我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但我认为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你看啊，赵开诚绝不会说谎话，戴丽娜一定去世了，从去世年月来算，已经二十二年了，那时候你和高志强已经结了婚，赵开诚大学还没有毕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呢？见了赵开诚我一定弄个明白！”
林如嫣赶紧阻拦说：“别这样，李娜，千万别问。我们几个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除了婚姻感情之外，无话不说，无所不谈，赵开诚从未隐瞒我们什么，不该隐瞒的他一定不会隐瞒我们的，既然他不说，说明他有难言之苦，我们又何必逼他呢！”
李娜好像说给林如嫣听，又好像自言自语：“这个赵开诚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李娜又翻开一页。是一张女人的照片。
林如嫣望了一眼说：“这是赵开诚妻子的照片马燕，我们认识的，是我们高一时同学，高二就辍学了，绰号恋爱专家。”
李娜感到更加奇怪了：“你说赵开诚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他们也不是一路人啊，怎么就和马燕结婚了呢？”
李娜拿出照片又仔细看了一会，又仔细看看林如嫣。
林如嫣被李娜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又怎么了，李娜，你今天怎么装神弄鬼的！”
李娜没有说话，拿着照片又在林如嫣脸上对比了一会，惊叫到：“如嫣姐，这个马燕和你是什么关系？”
林如嫣惊奇地回答：“就是同学嘛，她姓马，我姓林，没有一点关系啊！”
李娜又对比了一下：“这个马燕怎么和你有点神似呢？”
林如嫣微笑一下：“这有什么啊，面貌相似的多了去了。上学的时候都说我们是双胞胎呢。”
李娜摇摇头：“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林如嫣说：“别想了那么多了，能有什么问题？”
李娜反过来看一眼，照片背面一片空白，李娜不禁轻声说：“怎么是空白呢，这可是和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妻子啊！”
林如嫣轻声说：“写什么呢，生活本身就是一本厚厚的书，就这点空白，写得下吗！”
李娜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还真写不下，就是想写，又能写些什么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