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雪前世不大接触小孩子这种软体又天真的生物,乍一看君徽,竟然心中微软。
尤其那一双黑珍珠一般亮晶晶的眸子,不由得让她心生欢喜,露出一个温柔真心笑容来:“二皇子来看我,我就很开心。”
楚慕歌眸色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唇角堪称清浅的笑容上,心弦动了动,一时忘了出声,视线凝住了一般。
曲昭仪看了一眼楚慕歌,随即落寞垂眸,片刻后又抬眸冲沈暮雪温和一笑:“妹妹一直病着,不大出来走动,我还怕贸然登门,怕是会吵着你……”
沈暮雪摸不清楚曲昭仪的底细和来意,只好淡笑以回:“多谢曲姐姐关心,我这病没大碍了。”
正说话,胭脂敲门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盘糕点,恭敬地说:“皇上,午膳备好了。”她将糕点端过来,看了一眼沈暮雪,却听楚慕歌道:“放着吧。”
君徽在他怀里探头探脑,盯着那一盘栗子糕不放,出于礼节,又不肯和楚慕歌开口,这想吃又不敢张口的纠结小模样,十分娇憨,看得沈暮雪忍俊不禁:“二皇子想吃吗?”
她爱吃栗子糕,每日喝完药便会让人上一盘栗子糕,散去口中的苦味,没有想到君徽倒是和她爱好一致。
君徽犹豫地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楚慕歌,飞快点了一下头,低声问:“沈采女,我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沈暮雪坐起身,亲自拿了一块糕点,细心地掰成两半,递给他一半,叮嘱道:“慢点吃,栗子糕有些干,别噎着了。”
楚慕歌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神色渐渐柔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君徽飞快点头,有滋有味地塞着糕点,却还是注意不掉下渣滓在楚慕歌怀里,活像是一只可爱的小仓鼠。
曲昭仪轻笑一声:“这孩子,打小就爱吃栗子糕,走到哪里都管不住小嘴,让妹妹你见笑了。”
“不会,二皇子很可爱。”沈暮雪下意识伸手,想要摸摸君徽的脑袋,触到楚慕歌意味不明的眼神,触电一般缩了回去,淡定道:“皇上,您要留下来用午膳吗?”
楚慕歌看她片刻,将君徽交给曲昭仪,面色波澜不惊:“一起用膳吧。”
曲昭仪和沈暮雪各有异色,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只有君徽天真可爱,闻言十分兴奋,抱着楚慕歌不肯撒手。
上了桌,小家伙愣是抛弃了母亲,挤在了楚慕歌和沈暮雪之间左说一句,右笑一下,玩得不亦乐乎。
菜刚上,君徽立刻双眸放光,沈暮雪看到他目光灼灼的模样,不由莞尔一笑:“想吃什么?”
君徽平日在曲昭仪宫中严格遵守礼教,在楚慕歌面前又不敢太过撒欢,别人大多数对他或者虚假应承,或者爱答不理包藏祸心。
小孩子心思敏感,能够感受到沈暮雪的真心,对她不自觉亲近,往她身边挪了挪:“我……”
他动了动身子,脸色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一片,小胖手捂着肚子往后倒去:“肚子疼……”
“二皇子!”沈暮雪眼疾手快地伸手将小家伙抱进怀中,连身手利索的楚慕歌都没能快她一步,神色及不可见的变了变,却暂时按下狐疑,将君徽抱过来:“怎么回事?快叫御医。”
曲昭仪跟着白了脸色:“君徽……皇上,他嘴唇都紫了……这……”
彩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震惊道:“这是中毒了啊。”
曲昭仪踉跄几下,险些没站稳:“怎么可能?他早上还好好的,之后什么都没吃……”说着,她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沈暮雪,却没有说什么。
不久前,君徽吃了栗子糕,她不说,楚慕歌也想得到,冷冷扫了一眼沈暮雪,面色震怒:“孔玄,那盘栗子糕,立刻去查。”
胭脂噗通一声跪下:“皇上,采女每日喝完药都会吃栗子糕的,今日这栗子糕是奴婢亲自去厨房拿的,不可能有毒的。”
沈暮雪紧紧抿唇,双腿跪下,冷冷看了一眼状似哆嗦的彩月,低头:“皇上,二皇子中了毒,耽误不得……”她目光灼灼地抬起头,“让臣妾先为他催吐吧。”
曲昭仪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儿子:“不必了,御医马上就到。”
君徽疼地在楚慕歌坏里打滚,男子神色阴鸷冰冷,转身将儿子抱回寝宫内,僵立片刻,抬手指着沈暮雪:“你来。”
“皇上!”曲昭仪急了,即便她不便明指沈暮雪谋害皇子,可身为母亲,对孩子有本能的保护欲,自然不放心。
沈暮雪神色镇定:“姐姐放心,若是我有心要毒害皇子,断然不会做得这般明显,还是当着您和皇上的面,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她敛起异色,目光掠过低眉顺眼跪在地上的彩月,飞快掠过一抹阴沉冰冷,随即掠过她身侧。
大步走向床边,将君徽抱起来放在腿上,一手按住他脑后的穴道,一手紧紧贴在他舌头根部换着方位按压:“乖……难受就吐出来……”
比起面色暴怒的楚慕歌吓得一屋子人胆战心惊,如罩寒霜,她的声音堪称一股暖流,瞬间融化冰川,让人不自觉暖和起来。
曲昭仪面色复杂地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君徽,恨不得代替他受苦一般。
沈暮雪暗中关注她神色,基本排斥曲昭仪贼喊捉贼的嫌疑,她起码是一个宠爱孩子的母亲,不会拿君徽的生命冒险。
沈采女自沈家没落后便被搁置在宫中,无人打理,任由她自生自灭,如今不过刚刚绊倒映月宫,便有人要借刀杀人。
很大可能是陷害沈家流放的幕后之人,见她有得宠的趋势,有些坐不住,便要对她出手了。
沈暮雪垂眸为君徽催吐,脑子却转地飞快,殊不知这般镇定自若的神色,自有一股耀眼的光环笼罩,落在楚慕歌眼底,便另有一番滋味。
“哇”地一声,君徽难受得趴在沈暮雪腿上吐得天昏地暗,她丝毫不嫌弃脏,温柔的拍着孩子的背,轻声哄着。
曲昭仪在一旁哭得天昏地暗,直呼御医怎么还不来?
楚慕歌负手而立,目光在沈暮雪和君徽之间流转,不动声色,似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