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风起,夜凉。
咸福宫一角响起女子压抑的哭声,微风起,送来尸体火化的古怪味道,随风消散,伴随着劈里啪啦的火苗崩裂的声音。
沈暮雪一身素衣,站在火堆前深深拜了三拜,墨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上,掩饰掉眼底的哀伤和怅惘:“沈暮雪……”
她看着消失在火光中的女子,字字坚定:“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帮沈家平冤昭雪。”
“小姐……”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十五六岁,身着素缟白衣,哭得双眸通红,“胭脂送您……一路走好……”
沈暮雪站在她身后,眼神渐渐深邃:“胭脂,别哭了。”她看向灼目的火光,叹了一口气,“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丫鬟。”
沈采女身边的宫女彩月并不值得信任,胭脂曾受过沈家大恩,是沈采女的贴身婢女。
知晓沈暮雪与沈采女之间的事,还提供了几个咸福宫受过沈采女之恩的宫女,故而能够帮忙找到这一处安静地,一起火化了沈采女。
“姑娘……”胭脂看着她,擦擦眼泪改了称呼,“是,采女。”
夜半,两人将骨灰瓶放到沈采女房中,胭脂替她挽起长发,镜子中的姑娘脸色依旧苍白,除却眸底多了一份深沉冷厉,几乎和去世的沈采女一模一样:“姑娘……小姐,真的很像。”
沈暮雪托着腮,看了一眼镜子,不大满意自己的脸色:“我并无你家小姐的记忆,万一遇到熟人,怕是会露馅,你好生同我说说罢。”
胭脂吸了吸鼻子,从枕头下拿出一本日志交给她:“采女,这是我家小姐的日志,几乎每日都写的……小姐不得宠,在宫中经常受欺负,又没人能诉苦,便将心事写在日志中……”
沈暮雪点点头,这样倒是方便多了。
休养了几日,她把沈采女生平的日志仔细看了一遍,开始谋划要怎么样先引起皇帝注意,这样才能尽快帮助沈家平反,完成沈采女的心愿。
“胭脂,这几日皇上都在哪里,干些什么?”
胭脂见沈暮雪消沉数日,终于开窍,连忙欣喜道:“采女,奴婢这就帮您去打听。”
沈暮雪颔首,见她兴高采烈的出去,叹息一声,脑海中谋划着该怎么引起皇帝的注意,没多久,却见胭脂垂头丧气地回来,见到她都快哭了:“采女……奴婢没用……”
“怎么回事?”沈暮雪看着她沮丧的模样,蹙眉。
“皇上的行程消息咱们普通宫人是不能随意打听的。”胭脂左右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低声说,“需要银子打点。可是老爷遭难之后,咱们……没有钱。”
沈采女日记中写得清楚,家道中落后,宫中四下便再无打点银两,所以日子也过得愈发清苦,便连彩月这么一个小宫女都敢蹬鼻子上脸。
沈暮雪拧眉,摆摆手:“我自有办法,你先下去吧。”
是夜,无星无月,夜深人静后,只有零星宫灯点缀于宫墙四下,灵犀宫陷入一片黑暗当中,值守的宫女太监坐在门口打盹,不时地揉揉鼻子左右看一眼,谁都没有注意,一道黑影轻巧地跃进窗户,又反手轻轻关上。
沈暮雪穿着改良版的夜行衣,面罩下的娇容覆着寒霜,小心翼翼地左右探看一番,没有发现暗卫的痕迹,这才往床边看了一眼。
宽大的红木大床上,一名黄衣女子侧躺着,姿容秀美,皮肤白皙细腻,只一双秀气的眉紧蹙,不时发出几声斥责,一看便知是个嚣张跋扈的性格。
此女是两江总督之女,乃后宫二品昭仪,家底殷实,生得漂亮又精致,性子嚣张骄傲,三番五次欺辱过沈采女。
这也是她选择灵犀宫盗银的原因。
沈暮雪冷冷扫了一眼酣睡中的女子,见她不安地翻了个身,这才转身去梳妆台翻找值钱的东西,动作看似豪放,实则取物无声,细腻安全。
不多时便将兜里塞地殷实,原本转身要走,忽然见床榻上一道玉光闪过,吸引了沈暮雪的注意力。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榻边,只见叶昭仪枕头下压着一根玉簪,色泽温和透亮,里头萦绕着团团白雾似的,氤氲着灵气。
沈暮雪身为顶级特工,见多识广,自然看得出此玉名贵,有养身之效,堪称价值连城,难怪叶昭仪这般在意,睡觉都要压在枕头下。
她眸子一转,狡黠地笑了:“先小小教训你一回。”
沈暮雪随手取走了簪子,刚要离开,叶昭仪忽然睁开了眼睛,先是迷惘一阵,接着眸中震惊和恐惧接踵而至:“你你……”
沈暮雪伸手一指压在她穴道上,立刻随机应变,掐着嗓子阴阴笑了起来:“我死得好惨……你还我命来……”
叶昭仪在宫中四处树敌,明里暗里弄死的人双手都数不过来,恰好此时刮过一阵阴风,配合着沈暮雪阴测测的笑声,她登时狠狠随意乱抓一把,接着吓得连滚带爬,缩到了墙角:“鬼……有鬼啊!”
她手脚发软,扯破嗓子闭着眼大喊:“来人,抓鬼!快来人……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门口很快传来动静,丫鬟侍卫鱼贯而入:“娘娘,您怎么了?”
“鬼鬼……”叶昭仪睁开眼睛,瑟瑟发抖地扫了一眼寝宫,宫女点亮了宫灯,室内大亮,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仿佛还能听到女人阴测测的笑声,连连摇头,“我明明看到鬼了,笑得特别凄惨,要杀我……”
“娘娘别怕,奴婢明日一早让人取请净空大师做法。”贴身大宫女丁香连忙柔声安抚,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室内,忽然惊叫一声,“娘娘,您的梳妆台……”
叶昭仪神思恍惚,被吓得不轻,闻言看了一眼翻得乱七八糟的梳妆台,回过神眼神一变,连忙扑到枕头下摸了个空,身子顿时软了下去……
沈暮雪将人吓唬了一通,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灵犀宫,神不知鬼不觉,先回青竹院将东西放好,随后又悄悄溜出去,转去内务府,悄悄溜进了内务府吴总管的房间。
只见那胖嘟嘟的吴总管睡得四仰八叉,打着震天呼噜,好不潇洒,沈暮雪眸色一压,目光扫了一圈,见床边整齐地挂着总管官服,腰带上挂着一个精致的荷包。
她将那碧玉簪子放在外衣荷包中,抬手间看到自己手腕上有两道血痕,应该是叶昭仪方才惊吓之中挠的……
沈暮雪轻轻一笑,俯身出手劈晕了熟睡中的吴总管,随后在他手腕上划拉了差不多的血痕,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伤口中无意剥落的蔻丹泥取出来,糅合到吴总管的伤口中,这才冷笑一声:“这就是你欺辱沈采女的代价。”
日志上记载叶昭仪和吴总管都曾欺辱过沈采女,隔着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沈采女的屈辱,沈暮雪气不过,又给了这人一拳,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