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进宫的马车,朵儿没再流露出任何异常的情绪,她的镇定让乌日娜担忧也让乌日娜心疼。可一入宫门深似海,高墙之外的她也是无可奈何。
马车压在石板上的吱呀声回荡在空寂的街道上。这条她来去了无数次的进宫之路,如今变成了一条真正的不归路,从此以后,那真正的归处便只在这路的尽头了。她低头看着握在手里的霜花荷包犹豫地蹙了蹙眉,最后还是将它放到了鼻下深深地嗅了一口,那夹杂着一丝苦味的香气幽幽地传入鼻中,她眼里的光芒在马车经过宫门时被高墙的阴影慢慢的掩盖。
宫中原本就没几个嫔妃,因着娜仁托娅的关系,朵儿自然而然的被安排到了翊坤宫。因皇上去京畿巡河,朵儿与一众中选的秀女在向太后和皇后行了礼后去了翊坤宫。在翊坤宫院子里见到心不在焉等着她的娜仁托娅时,朵儿的冷静还是被瓦解出了一丝无措。如今的身份让朵儿不知该如何面对娜仁托娅,只能低着眉眼没敢与她对视。
进宫见主位行礼自然要正式,新进的小主们依规矩向怡嫔行了大礼,上首的娜仁托娅并没有如往日那样亲昵的免朵儿的礼,而是欣然地应了,再客气地嘱咐了众人几句后漠然地回了房。朵儿也曾预见她可能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听到娜仁托娅那淡漠的语调时,她还是感到受伤。可这能怪谁呢?至少是不能怪娜仁托娅的。
与朵儿一同住到翊坤宫来的还有两位,一位与朵儿同为皇上钦点,赐封常在,是户部侍郎之女温蘅韵。一位是太后选中的博尔济吉特-宝音,封的是淑贵人。
怡嫔的掌事宫女招呼了内务府安排给各小主的内侍引路后,便也走开了。朵儿站在西配殿正房前听着给她引路的小公公常礼一个劲地说得不亦乐乎,这个小公公原本就是十一公主身边的人,听说自己被派来跟了朵儿,正高兴得不行。
“贵人你可不知道,公主出嫁后,我们这些不能跟去的人在宫里都觉得自个儿没了主心骨,好在贵人还是进宫来了,我和柳月、柳影有幸来跟了贵人,前两天柳月还高兴得跟我念叨您呢。”
正说话间,柳月带着几个宫女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到朵儿时,脸上止不住的高兴,快步上前行了礼。
“可算见到贵人了。西殿都已收拾妥当,贵人快进来歇歇。虽然和钟粹宫略不同,我们都尽量照您原来住惯的样子安置了。“
能跟着十一公主这样七窍玲珑心的主子多年的人,自然是周到贴心。十一公主从前在宫里虽然是出了名的骄纵,但对自己宫里的奴才都是赏罚分明、**得当。朵儿这两年都看在眼里,自然相信她们三人的妥帖。她只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便抬脚想往屋里去。不想身后却传来清脆的招呼声。
“姐姐稍等。“
朵儿扭头看去,发现是淑贵人。两人互道了礼后,淑贵人也不认生,一把揽着朵儿的胳膊热热乎乎地道:“听说姐姐是土谢图汗部的,同是一处来的,今后我们可要亲近些。比不得那些奴才身份的,还平白占了姐姐的西配殿一个角落。“
说着眉眼便往南边瞟了一眼,朵儿自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温常在。看样子也是来和她打招呼的,但淑贵人这一番话把她堵在半途上,进不得退不得。
这淑贵人带着一股草原女子的开朗,朵儿初见时还是有几分亲切的,但如今她这样咄咄逼人,朵儿对她便有些不喜。十一公主那样骄傲的也从未无缘无故拿着身份找茬儿,这个博尔济吉特-宝音看来不是个安分的人。
“听说姐姐原来是十一公主的伴读,想必对宫里十分熟悉了。我是刚进宫不久,以后还要姐姐多多提点。“
朵儿笑着应了,但并没表现得很热络,淑贵人似乎看出了她情绪不高,面上虽还是维持着亲热样子,手却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而后随意客套了几句便回东殿去了,临走经过温常在跟前还嫌弃地瞟了她一眼。
待到淑贵人走远后,那温常在才款款走过来见了礼。
“今后还要占贵人一隅,如有礼数不周之处,请贵人见谅。“
温常在年龄明显比朵儿要大些。说话声音如春风般柔柔的温温的,却并无半分谄媚讨好的意思,就仿佛她来和她说话不过是依礼而行罢了。
不知为何,朵儿反而更喜欢这个汉人女子,这与她的身份并无关系。当然朵儿也知道对人哪里是一面便能定论的,还需日久才能见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