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你还是安排明日交战之事吧,这些个婆婆妈妈的话就不要多说了,说多了叫俺们这些兄弟心里难过。” 犁灵忍不住悲痛打断方庆隐的话语。
“灵爷心中难过,我等感同身受,但两军交战难免伤亡,还请灵爷节哀顺便。”九凤出言宽慰。
“两军交战难免伤亡,这个理儿难道俺们不懂?!俺们兄弟既然来到这里,便早就把脑袋拴在腰上了,随时准备马革裹尸,何必你凤爷来假惺惺的安慰,怕不是你心里正在嘲笑俺们兄弟无能,活该被那妖道费颉鞭尸吞吃吧?!”犁灵怒声怒气道。
“这……灵爷,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哼!难道不是这样吗?你天柜山只派出了一员大将,便连胜三阵,逼退敌军,如此功劳却不是正值得你凤爷、在俺们兄弟面前炫耀?!”
“灵爷误会……误会啊,凤某绝无炫耀之意,实有感同身受之心。”
“哼!如果这样,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犁灵翻白眼,毫不领情。
犁灵麾下阵亡之痛,九凤感同身受,因此这才好意出言安慰,不料反遭到冷言冷语,一时神色讪然,竟至无语,这大抵是犁灵怀有旧恨在心的缘故吧。
见两位大神一言不合又开吵起来,方庆隐连忙劝解道:“灵爷凤爷不要再争执了,我等都是奉紫霄宫老祖的法谕来此共守崇崤关,这肩上的责任可是十分重大啊,如果两位大神有什么旧怨,(在下这里还是那句话)就请暂时放一放吧,先应付宗布大神要紧。”
“方先生说得不错,俺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只怪他凤爷说话刺耳难听,这才怼道几句,现在俺的气已经消了,难得再与他凤爷计较!”犁灵气哄哄说道,“请方先生速速安排明日战事,俺请令:明日让俺第一个出战。俺要亲自率领一千兄弟杀入敌军,斩杀那妖道费颉和那什么宗布大神,替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
“灵爷是想、明日亲自率领一千兄弟、杀入宗布大神的本阵?”方庆隐十分震惊。
“正是!”犁灵雄赳赳答道。
方庆隐皱起眉头,沉吟片刻道:“灵爷,此举恐怕不妥,不说宗布大神威猛勇武,便是那度朔山三万大军也非同小可啊。”
“诶(第三声),方先生,你这胆儿也忒小的!这自古以来就有‘在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旧话,俺今日正想试一试,你却要拦住俺。”
“灵爷威猛,胆量超群,好叫在下佩服。”方庆隐夸赞犁灵两句,然后话锋一转道,“不过——那宗布大神十分厉害,放眼整个山海界内也是很少遇见敌手啊。”
“有那么厉害?!”犁灵扭了扭脖子,并不相信。
此时九凤忍不住插话道:“灵爷,我等被镇压了四千多年,自然不知这山海界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据方先生说:这宗布大神正是当年的射日羿侯。”
“射日羿侯?”犁灵甚是茫然。
“是也,传说当年尧帝亲自打造了一副威力无比的彤弓素矰,赐送于这位射日羿侯。他曾用这副彤弓素矰射下九日,大名威震山海界。当年你我已经被封印数百年,不曾亲自目睹他的神威,今日有幸在阵前一睹真容,果然是身姿丰伟,霸气十足,端地不容你我小觑啊。”九凤感叹道。
闻听此话,犁灵嘟哝道:“当年十日并出,山海焦燎,万物难以生存,俺在大言山也深有感受,九日落入东海之时俺也亲眼所见,好像山神詹也曾经告诉过俺是什么射日羿侯给射落下来的,但是时间过得太久了,俺早已忘记了这个射日羿侯,不曾想这宗布大神就是当年的射日羿侯?”
“正是!这宗布大神正是当年的射日羿侯,‘宗布大神’乃是他死后在冥界的封号,而这封号却不及他生前‘射日羿侯’的名号响亮,所以山海界大荒内外,许多大神并不知道其中详请。”
方庆隐解释道,“但无论射日羿侯也好,还是宗布大神也好,说的正是这位‘神箭压山海,威猛震八纮’的后羿,因此在下不得不慎之又慎,这才施计与宗布大神斗将,而目的则是为了守住关隘,拖延时间,等待其他各路援军到来。”
“拖延时间,等待其他各路援军到来?”犁灵不明其意。
九凤应道:“难道黄帝陛下到大言山传送引渡贴的时候没有告诉灵爷,除了灵爷和凤某之外,山海界还有其他十路援军即将赶来崇崤关助战?”
“还有其他十路援军即将赶来崇崤关助战?这……黄帝陛下可没有告诉俺呢。”犁灵沉下脸色道,“这个黄帝陛下,看来对俺犁灵还是耿耿于怀啊,这倒也是,谁叫俺犁灵当年是蚩尤帝的麾下!”
“灵爷不可如此不敬,如果黄帝陛下对灵爷耿耿于怀,那又何必从大言山把灵爷释放出来,想必是行程紧促才没有来得及相告?”九凤禁不住相劝。
“哼!鬼晓得他黄帝陛下安得是什么心?!”犁灵含怒不满。
“好好好……此事暂且不提。”方庆隐见犁灵隐怒欲发,便连忙转回话题道,“今日初战,虽然我方获胜,但宗布大神绝不会善干罢休,明日一定还会继续到关下挑战。在下刚才思考了一下认为:明日先派少泽应战;如果少泽失利,灵爷可视情况出战,但不可进攻宗布大神的本阵。明日之战的目的仍是:守住崇崤关,拖延时间,等待其他各路援军到来。凤爷灵爷,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凤某谨遵方先生吩咐。”
“俺犁灵……也无话可说。”犁灵准备请令明天首阵出战,但想想与晚辈少泽争执有失风度,而且方庆隐又已经传下令来,因此把那想说的话又吞回肚中。
“好,凤爷灵爷既然同意,那么明日的战事就这么定下了。”方庆隐决策道,“至于其他的事,我们暂时就不多说了。今晚会议到此结束,请大家回去好好安歇,明日卯时帅殿点将,大家务必早来,不得有误。”
“诺!”
“诺!”
九凤和犁灵各诺一声,起身离座,率领麾下众将行礼告退。
一时众神都走离了帅殿,各自回营宿安歇。
******
犁灵回至自己的宿室,仰倒在卧榻上,骨碌大眼盯视着室顶。
他一时想起蠡沟中都等六将前赴后继战死的情景,一时想起大敦太冲被鞭尸吞吃的光景,一时又想起在大言山欢度时光的场景……禁不住大颗大颗的泪珠悄然滑落下粗糙的脸颊,虽然他本性粗鲁豪放,但也掩饰不住内心细腻的兄弟情感。
仇恨似海,如涛澎湃,如何睡得着觉!
在床上仰躺些时,犁灵忽然滚身而起,径直去召唤了一千多名兄弟齐集在点兵场,准备随时奉命出战,然而点兵场上灯火朦胧,静静寂寂。
犁灵东张西望,四周阒然,不见半个人影,便按捺不住焦灼的心情,吩咐众兄弟严阵以待,自己则一个咙咚呛地蹬上了崇崤关关楼。
正见向化胤站在城垛旁,按剑远眺,他就一边走上去,一边招呼道:“向将军,还在值日呐,那宗布大神怎地还没有来到关下挑战?”
闻听招呼,向化胤回头观看,发现来者正是犁灵,便连忙作揖道,“原来是灵爷啊,现在还为时尚早啊,末将刚才观看了沙漏,应该还有两个时辰,灵爷这个时候来此作甚?”
“俺呐?俺这心里一想到战死的兄弟就睡不着觉,想着尽早来替众兄弟报仇呐。”
“灵爷真是至性之人啊,这场大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还请灵爷节哀顺变,多加保重身体才是。”
“无妨无妨……俺吃得消呐,当年涿鹿大战之时,俺也曾一连十多日未睡。”
“原来灵爷昔日参加过涿鹿大战,那真是一场震烁古今的大战啊。”
“正是呐,当年涿鹿大战之时,蚩尤帝联合九黎族兵临天下,七十二战七十二胜,打得黄帝陛下那才叫作一个落花流水呐,可是最后黄帝陛下请来了三界众神仙帮忙,蚩尤帝这才兵败战死,遗体被/肢/解分散到各处,血化为卤,气化为旗,据说元神也被镇压在了系昆山下。
俺和俺族人本来都是些荒野犁耕的黎氓,自从归附蚩尤帝后,得赐‘灵族’之名,又赋‘犁灵’之威,使俺灵族族业大兴,闻名山海内外,后来虽然在涿鹿大战中战败族亡,但是蚩尤帝的这份恩德,只要俺灵族有活着的人,便会永远不会忘记。如今想起当年的涿鹿大战,还是令人伤感唏唏啊。”
“灵爷无须伤感:数千年已经过去,山海内外,中土大地,无论是轩辕族、祝融族,还是九黎族、东夷族,如今都融合为一个大家族——华夏族,现在这些华夏族后裔都共同奉着炎帝、黄帝和蚩尤帝,共同守护着祖先打造的这一片山海大地,早已经不分你族我族和他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