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黄帝下了六龙车,风伯飞廉、雨师屏翳侍立于车辕左右,腾蛇静伏于云表,凤凰止栖于宫门。
黄帝整冕袍,理广袖,小心翼翼地进入紫霄宫来。
正见老祖合目静坐,轩辕黄帝谨慎上前,跪地叩拜:“轩辕叩见紫霄宫老祖。”
“不必多礼,起来说话。”鸿钧老祖道,“莫不是山海界内又发生逆乱了?”
“启禀老祖:暂且不曾,但昨日不知何处吹来一股黑气,竟把山海界内、那一干神魔头顶上的镇符都给吹动了,九野八荒之间蠢蠢欲动,好似又有作乱东土的迹象。轩辕观察了半日,也看不出玄机,知道此事唯有老祖可解,因此特来紫霄宫禀告。”黄帝起身,垂首侍立。
“这是罍山坍塌,煞灵之气逃逸所致。”老祖道。
黄帝听说,吃惊非小:“轩辕曾听说,这罍山之下的煞灵之气,乃是老祖、当年立无为道界之时所镇,现今怎么逃了出来?”
“此事我已解决,你无须多问。倒是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些山海神魔?”
“那些山海神魔昔日都是殁于王事。华夏统一后,五帝各司疆域、也有数千年了,但唯有那些伤亡的将士,至今淹瘗山海,无名无份,又无香火,实属可怜。老祖虽然封印了他们,但终非长久之计,这回遭煞灵之气撩拔,怨气就更加重了。轩辕怎么忍心再去征伐他们?只求老祖想个长久之计,莫让那些山海神魔,居无定所,沉沦无望。”黄帝小心翼翼回道。
老祖沉思片刻,叹道:“当年天地封神,共分有八部三百六十五路,可惜他们都被封了印,错过了造化。
这次虽说劫数来临,却又没有随机而立之名,并且这无为道界之中尽立世界,无有空处,我如果把他们安置在无为道界之外,这胸中也始终放心不下。
你且先去山海界里走一遭,把好话语安抚他们。若机缘来临,我必为他们立名立份,传谕三界,配祀东土。”
“这……”黄帝不敢多语,心中暗道:这机缘也不知何世何劫才能来临。
“去吧……”老祖轻轻地拂了拂袍袖。
黄帝默然无语,俯首应了一声诺,转身退出了紫霄宫,乘坐六龙车,一路风伯雨师在前,腾蛇凤凰在后,直往九野八荒的山海界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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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先到了西大荒的巫山,安抚了夏耕、吴回,又起驾赶至南大荒的云雨山威服了祖状,在东大荒大言山又震摄了犁灵。
最后,飞至北大荒的北极天柜山,黄帝停驻了六龙车在空中,命雨师屏翳传唤九凤来见。
少时间,天柜山山谷下黑雾翻滚,厉风呼啸,一尊大神缓缓的显露出法身,竟然遮去了半座天柜山。
只见此神人面鸟身,上身精赤,横肉结生,肩膀左右各有四个凤头,那下身却隐在黑雾之中,大手里紧握一根三股烈焰叉,正是如雷贯耳的山海大神九凤。
九凤神色甚是倨傲,见了黄帝,略一屈身,施礼道:“九凤拜见黄帝陛下。”
“九凤,你不好好安心修德,难道又想出来,祸害生灵?”黄帝面带愠色,责备道。
九凤若有不平,争辩道:“自奉紫霄宫老祖金符以来,九凤不敢出走天柜山两百里,至今已有四千多年。但是,每听闻那些个后来征战阵亡的将士,皆有归所,得受香火供奉,而我等至今仍旧羁身狼沆,了无名分,更无香火,我九凤实在心有不平。这到底是个什么天道?”
“这……”黄帝哑口无语。
“如今,我九凤得了一口玄气,正可借此修炼,这自然是混元天数昭示,要叫我九凤早日脱离苦海。从今往后,我九凤便自修名份,自立香火,再不服你黄帝来管。”九凤所说的那玄气正是当日罍山之下逃逸的煞灵之气,不曾给他吸吞了一道。
雨师闻说此言,暴喝道:“大胆!九凤!你敢忤逆!”
“昂哈哈哈……”九凤仰天狂笑,笑声之中充满了怨恨和失落,“既然黄帝陛下早忘了我们,我们何必
再奉命于他?若要奉命于他,何时才是个出头之日?这四千多年的惩罚,难道还不够吗?”
雨师见九凤愈发放狂,怒目一瞪,驱云而上,欲斗九凤。
“屏翳,不得无礼!”黄帝喝住雨师,然后对九凤道,“天地封神时,错过了你们,这是我轩辕的过错。但你也要好自为之,不可生怨,更不可荼毒生灵。若要一意孤行,到时拿你问罪,悔之不及。”
九凤并不搭话,愤然冷哼一声,掉转身,隐入天柜山深谷中去了。
黄帝见九凤忿然离去,不胜伤悼,乃起驾六龙車穿梭于山海界内,巡察各路萌动的魔气。
所招山海界内大小众神,一个个俱是怨愤弥漫,遍布九野八荒,实辄是吞噬了那罍山逃逸的煞灵之气所诱发之故。
黄帝能安抚的則安抚,不能安抚的如九凤者,就良言苦劝一番,亦放任由之。若再起刀兵,或怕又是一番天地人三界的大浩劫。
万般无奈之下,黄帝又驾六龙車上了紫霄宫,陈禀事机,寻求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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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霄宫??大殿内。
大殿内的三足鼎炉爇烧着檀香,香烟缭绕,绕殿轻飘,仿佛都能听见流动的声音。
轩辕黄帝将山海界内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全数向鸿钧老祖禀明仔细。
鸿钧老祖听罢,道:“这都是那煞灵之气所引发的缘故啊。看来山海界内劫数难免,但这劫数又不在无为道界的劫运之中,变化无常,极难掌控,看来还需我亲自打理了。我问你:你可查过山海界内有多少路魔气动了?”
“启禀老祖,轩辕已经仔细查过:连北极天柜山的九凤总共有一十二处,另外钟山烛龙和系昆山蚩尤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
“哦……那烛龙衔六阳之精,行照西北,来往天门,以补阴阳不足,已经有四千多年,还是比较恪勤职守的,倒不必担心他;那蚩尤被镇在系昆山下,有魃公主亲自领六大神将镇守,料来也是无妨。”老祖凝眉思考,低首沉吟。
“那……那一十二处的神魔,该当如何处置?”轩辕黄帝问道。
老祖沉思良久,然后道:“也罢!我如今授你一十二道金符,你先拿去、镇住那一十二处的神魔,以待日后机缘。若机缘一至,我便派遣童儿去昆仑山悬圃传告于你,你便揭了那一十二道金符,放那些神魔出来应劫。到那时,各自修行各自受,谁也怨不得谁了。”
话音落处,鸿钧老祖施展至圣功德之法,化出一十二道金符,正是当年山海封神时、镇压各处神魔所用之符,遂就交付给了黄帝,并传授了金符的禁解令。
黄帝欣然大喜,将禁解令默记于心,然后辞别了老祖,径出紫霄宫。
一路驾六龙车奔赴山海界来,把那一十二道金符分别镇在了包括天柜山、大言山、风雨山、巫山等一十二座神山之上。
霎时间,山海界内的魔气黯淡无光,虽然仍有余气袅袅,但也不过粗细如茶具罢了——此乃紫霄宫鸿钧老祖之法,端的是天地玄黄无伦比,洪荒内外第一家。
黄帝用金符镇了一十二座神山,俯瞰山海界内许久,眼角湿润道:“诸位,你们就再多受些苦日子吧。只要机缘一到,我就放你们出来,到那时,必能证得你们的天地名份,三界尊位。”
黄帝黯然伤神,起驾六龙车,一路风伯雨师在前,腾蛇凤凰在后,返回昆仑山行宫悬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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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女离开了紫霄宫,一路驾七彩祥云飞行到了灵山,与诺那、牟尼两位佛祖重见了面,并传告了紫霄宫老祖的口谕。
两位佛祖听罢,十分欣然。
诺那佛祖合什致谢道:“大护法的恩德,老朽定当铭记于心,没齿不忘。”
玄女连忙稽首回礼道:“佛祖不必如此客气,佛道本是一家,这是玄女分内之事。这次来,一是传老祖口谕,二是准备与佛祖一起投往东土。”
“大护法果真要投往东土?”牟尼佛祖微惊道,“据我所知:此一轮劫数,正该大护法守护无为道界,若是大护法去了,何人守护无为道界?”
“此事老祖早已做了安排,佛祖不必多虑。如今,山海界内魔气大动,劫数即将来临,人界也将遭殃。老祖见玄女受了伤,正可应此劫入世,降妖除魔,以武证道,修回元身。因此,此次前去,正是奉了老祖旨谕,为佛祖护法。”玄女道。
诺那佛祖闻听此话,慌忙道:“大护法受伤,已叫老朽惭愧不安,又怎敢再劳大护法的驾。”
“玄女既然已向佛祖许下诺言,便要信守承诺。请佛祖不必愧疚。”玄女爽朗道。
“这……”诺那佛祖忽而欲言又止。
“难道佛祖还有什么难言之隐?”玄女十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