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离为验证梦中之事,就早早的传召众臣齐聚到金銮殿上,并传旨下去:如果有从西北来的求见者,速速引进殿来相见。
然而直接近晌午,依旧不见宫卫入殿来报。
眼见半日已去,夜离开始闷躁起来,在宝座上坐卧不安。
朵颐和火南等众臣都陪站在殿下,也是一个个腿脚发麻,顾盼无奈。
却正在夜离准备退朝之时,宫卫急冲冲进殿来报道:有塔提族酋长血无演在宫外求见。
咦吔,那梦果然灵验:当真从西北来了人哩!
夜离闻报,欣然大喜,急命速速引入殿来相见。
你道夜离为何断定是打西北来的呢?
原来当年夜离曾跟随子熙搬求救兵、到过塔提堡,走的正是西北大道!而且曾因砍伤了血无演的蛭妖,还差点儿送了性命……那一路上的点点滴滴、都已变成了夜离人生中最为珍贵的回忆,却又怎么会轻易忘记?
顷刻间,宫卫引领着塔提族酋长血无演径入金銮殿来。
血无演抬眼见一位身着衮袍者高坐在大殿之上,不禁暗吃了一惊:他虽然听说夜离弑父诛师,夺了伯陀之位,但是眼前之人赤发黑面,全不似记忆中的二王子夜离!一时他竟然忘记了礼数,呆呆地站在殿下,一动不动。
朵颐站在一旁沉喝道:“见到伯陀,为何还不速速行礼!”
血无演吓得一哆嗦,就回过神来,十分惊慌的样子,连忙跪倒殿下。
未等血无演开口,夜离朗笑道:“血酋长,你难道不认识寡人了吗?当年你可是赠给过寡人五十金啊。”
听说此话,血无演才敢断定眼前之人便是当年的二王子夜离,慌忙叩头道:“藩职血无演,拜见伯陀。”
“血酋长请起来吧。”夜离抬手示意,然后问道,“血酋长不远千里而来,是为了什么事啊?”
“启禀伯陀:藩职特奉一妇人之命前来贡献黄金。”血无演起身禀道。
“奉一妇人之命?”夜离思绪活跃起来,颇为兴奋。
“此事说来十分奇怪。”血无演道,“一个月前,藩职堡内忽然来了一位妇人,说伯陀正在建造一座黄金台,黄金十分紧缺,所以叫藩职速来进贡黄金。如果不听她的话,塔提族就要遭受灾难。当时藩臣不信,但没有过两日,塔提堡瘟疫四起,连藩职也都沾染上了。藩职心中害怕族人遭殃,就听了她的话,那瘟疫果然就消失了。”
“竟有这等怪事?”夜离听说此话,将信将疑。
“还有一件怪事!藩职正要筹备黄金,那妇人竟然就送来了六车黄金,现在都已运到天都圣宫,藩职已命属下交付国库去了。”血无演道。
“莫非真是蚌祖?”夜离惊讶不绝道,“寡人问你:你可看清那妇人长得什么模样?”
“貌美如花,天仙一般,身后好像还长了一双翅膀。难道伯陀认识那妇人?”
夜离大喜道:“她乃是本国护国仙蚌祖。寡人昨日曾梦见过她,但尽说些寡人听不懂的话。寡人正要细问,她却说今日西北边自会来人相告,今日血酋长果然就来了。”
“这事就更奇怪了。”血无演道,“不知蚌祖说了些什么话?又怎么料定藩职一定知道?”
“蚌祖说:神马山,浮云关,乌沙江畔金如山。” 离夜念道,“血酋长可知此话什么意思?”
“哦……原来如此,藩职明白了。”血无演似有所悟道,“那神马山和浮云关离藩职的塔提堡不足两百里。过了浮云关,便到了中土唐国境内的乌沙江,据说那乌沙江绵延数百里,盛产黄金,有‘乌沙江畔金如山’的美誉。原来是那蚌祖叫伯陀到那里去取黄金。”
“不错不错……定是如此了!”夜离兴奋不已道,“她怕寡人不信,所以特叫血酋长前来相告,寡人这就准备亲自前往乌沙江。”
朵颐在一旁听二人言语多时:果然是护国仙蚌祖托梦哩!但想到乌沙江去取黄金,实无异于边庭开衅,这却不是一件小事儿。于是他慌忙出班奏道:“伯陀千万不可啊!那乌沙江乃在中土唐国境内,如果去那里取黄金,实同于向唐国宣战。那唐国地大物博,国力强盛,如果引发战争,后果将不堪设想,还请伯陀三思。”
众臣闻听朵颐之言,都齐刷刷地高声附和:“请伯陀三思。”
夜离俯视群臣,哂笑道:“朵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寡人在言京山时就已经听说过:那中土唐国早已分崩离析,如今正是个乱世,到处都是藩镇割据,相互残杀,都想当那皇帝老儿,谁还有闲心来管这边界上的小事!”
“话虽如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那唐国既便是一个小小的藩镇也足以大过我整个贝机国啊,况且浮云关不仅离此遥远,而且一定有重兵把守。”朵颐继续进谏道。
“如此说来:寡人是听朵大人的,还是听蚌祖的?”夜离见朵颐连连劝阻,沉脸不悦。
“这……”朵颐顿时哑口无言。
“朵大人就不必多说了,难道蚌祖会陷害寡人吗?寡人要亲自前往,就算拼了身家性命,也要把这黄金台建造起来。”夜离目含冷毅地说道。
伯陀一意孤行,众臣再不敢多语,都低下脑袋,肃然如尸。
许久,朵颐奏道:“若要出征浮云关,伯陀也不必亲往,只须派一路人马前往即可。”
“那寡人派哪一路人马前去为好?”夜离急问道。
“最佳人选当是金骨峰的百里钟将军,但他镇守在东北地界,难以抽身。”朵颐道。
“除了他,国内就再无人选了?”夜离问道。
“斯图城的英侯也可以担当此任,但恐怕他年事已高。”朵颐又道。
朵颐推荐的这两个人,推荐了等于没有推荐哩。夜离不禁愤怒道:“除此二人,难道就没有其他人选了?”
“这……容小臣再仔细想想。”朵颐低头沉思,目光游离,不经意就扫在了血无演的身上,顿时如醐醍灌顶道,“启禀伯陀:此处倒有一人,不知他可愿否。”
“谁?”夜离来了精神。
“就是这位血酋长。”朵颐道,“塔提族世居山野,民风彪悍,而且又十分接近浮云关,如果血酋长愿提兵前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不错,寡人怎么没想到!”夜离大喜道,“血酋长,你可愿意为寡人走这一趟?”
“这……”血无演未料到会卷入此事。
“血酋长,你如果替寡人办成了此事,寡人定会大大奖赏你和你的族人,日后并将浮云关及其周围土地也都划归你管。血酋长,你看如何?” 夜离话语虽然和婉,但目光却十分冷峻,犹如两把锋利的刀子。
塔提族毕竟是山林小族,并且也曾与夜离有过过节,如果不答应,说不准哪天就给灭了,这是其一;其二,如果拿下了浮云关、乌沙江一带的地域,将来就会变成塔提人的土地,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血无演权衡再三,心惧夜离,遂就高声应道:“伯陀,若不嫌弃藩职,藩职愿意领兵前往。”
“好!寡人就封你为运金大将军,再赐你紫绶金印,速去调集兵马,前往乌沙江。”夜离面展欣喜道。
“是!藩职遵命!”血无演应道。
“等你凯旋归来,寡人一定兑现诺言。”夜离给血无演吃了一颗定心丸。
“藩职愿为伯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血无演宣誓道。
夜离甚喜不已,当时就封血无演为运金大将军,授了紫绶金印,并赐金甲一套,战袍一领,此有答谢当初赠金之情,也有收买人心之意。
果然血无演叩头谢恩,感激不已。
随后夜离又在宫中摆下奢宴,君臣欢饮,预祝血无演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血无演道经斯图城时,克京英侯曾举行了隆重的迎送仪式,并请他捎带了家书和乡产。于是第二日血无演拜见了熙夫人子熙,并将英侯所送之物一并交付,之后取了回信,乃向夜离辞行。
夜离率文武百官送到了天都圣宫南门外,又亲授了节仗,最后嘱咐:黄金台所需黄金甚急,必须尽早运抵天都圣宫。
血无演慷慨应诺,遂与众人告别,翻身上了战马,带领百十名随从打着节仗径返塔提堡,准备兵马,攻打浮云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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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沙江在东土大唐西南大荒的不姜山山脉之间,两岸都是连绵不绝的高山和茂密原始的森林。
自两百年前发现了黄金以来,许多部落蜂拥而至,一边相互厮杀,争夺地盘,一边淘炼金沙,提取黄金。
经过长期的混战,最后只剩下了几个势力较强的部族,例如:蒙舍族、越析族、浪穹族,现在控制乌沙江中部流域的就是蒙舍族。
为了防止南大荒塔提族和夜靼族的侵扰,蒙舍族诏王舍龙就在不姜山山脉的恝山和蒲山之间的神马山上修建了防御工事浮云关,以扼南北要冲。
此时镇守浮云关的大将名叫代劢,另有三员副将:吴叔、韦道、金明。
浮云关离蒙舍诏国国都较远,而且山高路险,粮草运输困难,因此官兵们在浮云关关内开垦了许多高山农地,农忙时为农,耕耘自给;农闲时练兵,以防不测。
这日里,代劢带领着百十名官兵正在农地里种植豌豆,突然就听见一阵号角声吹响,低沉浑越,激荡苍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