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婉凄然无语,泪珠滚落,仿佛相互嬉戏的少年时光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尚婉和钟万都是孤儿,被清远道长带回清远山修道,自小二人便朝夕相处,情深意厚,原本可以结为夫妻,可是清远道长偏把光大清远山福地的重任交给了钟万,因此二人只能以师姊师弟相称,把那份爱恋之情隐藏在了心底。
二人相互依偎,仰望星空,回忆往昔,仿佛已飞离了人世间。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阵惨叫声传来,打破了尚婉和钟万的温馨憧憬。
二人转身看去。
只见简黎趔趔趄趄,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的样子,原来他与轮转王缠斗片刻,终因神力不敌,便被轮转王一脚踹开数丈来远。
当简黎滚身而起时,无数鬼兵趁机蜂拥而上,对他展开了无情杀戮。
无数刀枪叉戟刺戳简黎的身体,鲜血不断地飞溅,如一阵阵血雨,溅红了那些鬼兵,溅红了周围冰冷地草地。
终于,简黎站立不住,魁梧的身影往后倒去,击碎了满天的繁星。
在满天繁星飘舞间,好像媳妇阿花怀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婴儿,含笑朝他走来,旁边是年迈的老母,满脸挂着慈祥的微笑。
“阿花…娘…娘……”简黎努力地眨着眼,想要观看清楚。
星空中,媳妇阿花微笑着挑逗婴儿道:“叫爹…叫爹……你看:爹回来了。”
“阿花?娘?我的孩儿……”简黎眨眨眼,面露幸福的微笑,竭尽全力地把右手伸向星空,伸向星空……蓦然间消失在星光灿烂之中。
“简兄弟!简兄弟!!简兄弟……”
钟万觑见简黎轰然倒下,悲痛万分,声嘶力竭,他倏然召回七星剑,旋风一样扑杀向转轮王。
“嚯哈哈哈……你们都得死!都得死!”转轮王得意狂笑,一斧劈来。
狂飙过去,满天群星消失。
钟万直挺挺地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已然殒命。
尚婉召剑在手,正准备协助师弟进攻,不料眨眼之间,师弟命赴黄泉。她芳心破碎,片片滴血,急爬过去,搂起钟万,泪落如雨:“师弟?师弟!师弟……”
“嚯哈哈哈……男的必须死,女的也必须死!”转轮王拖着金背开山斧,凶神恶煞般一步步逼近。
“你们这些恶鬼,祸害人界,我尚婉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尚婉泣血悲吼。
“嚯哈哈哈……你们做了鬼,也归本阎王管!谁叫你们不好自修行,来管不该管的事!你就认命吧!”转轮王说罢,抡起金背开山斧。
“师弟:师姊随你来了。”话落处,尚婉横剑在颈,自刎而死。
就在尚婉软软地趴伏在钟万身体上的一刹那,有五色光气在猴头涧上盘旋五圈,倏然交织一起,往高而远的星空飞去了。
转轮王并未发现这奇异之象,吩咐众鬼兵速速查点阵亡兵员,然后装载黄金,返回沃焦。
众鬼兵查点阵亡兵员后,来报:损兵一千余众,八位鬼王悉数战死,两位明王也未能幸免。
转轮王闻报,甚是伤感不已:九位明王竟然全部阵亡于人界矣。
经此一战,五行九阳天选之人虽然都应劫惨烈而死,但最终成功地阻击了众鬼继续祸乱阳界,而幽冥地府损失更巨,自此再无“左明王,右判官”之说,以致传至后世,多把”明王”读白了音,便读作“冥王”了。
之后,残余鬼兵纷纷将八州(除荆州外)的黄金全部装载完毕。
转轮王一声令下,数百辆蝙蝠车、夜枭车以及马车陆续起飞在空中,车轮滚动,黑雾腾腾,直奔东南沃焦石下的幽冥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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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地府。
醧忘台外·苦竹浮桥边。
苦竹浮桥建在醧忘台外,由麻绳和苦竹编制而成,横架在红水激荡的山涧之上,凡鬼魂饮过醧忘汤后,必须从此桥跳落山涧中的红水之中,方可转世投胎。
如果有不愿跳桥者,对岸便会走来两位大鬼,一个叫“活无常”,一个叫“死有分”,催促推搡,强令其跳入红水之中。
鬼魂至此,无处可逃,唯有转世投生,开始下一世的形形**。
【以上文字出自《玉历宝钞》,稍有改动。】
此时,在苦竹浮桥的左边,纹丝不动地站立着一位书生,但见他身材适中,长发披肩,剑眉入鬓,一袭白袍随风翻飞,发出呼呼的声响。
他的左侧亦站立着一位中年侍者,双手里捧着一根二十四节清虚锏,神色极其恭敬的样子。
不用多说:那书生便是方庆隐,而那侍者正是关元。
方庆隐奉紫霄宫鸿钧老祖的法谕在幽冥地府查访二十二路正神,自然是料不到三界的玄机。
当初同关元出离五殿后,方庆隐便从一殿开始查访,一殿一殿地行走在各个在押监牢,受刑地狱,又仔细查看功过薄,生死薄,堕落生册。
直查访了将近两年时间,走到了这醧忘台外的苦竹浮桥,幽冥地府的尽头,竟然没有查访到一个滞留的正善义烈之士。
方庆隐已经在苦竹浮桥边足足站有两个时辰了。
此时一轮转世投胎的鬼魂都已经投水尽绝,四周一片空空荡荡,只听见山涧下湍急的红水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声。
一阵阴风急速地飞卷而过,方庆隐不禁打个寒噤,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左手背上的金戒指,正是他与美娘成婚时所戴的那枚,原来方庆隐开始查访幽冥地府时,那拔舌地狱的猫头鬼就已恭恭敬敬双手奉还。
其他物件,方庆隐倒不计较,唯这金戒指,不可不取回。
方庆隐微微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山涧下的洪水翻滚,悠然道:
“关元兄:我二人在幽冥地府查访那二十二路正神,至今将近两年,现在都已查访到这幽冥的尽头,竟然连一个正善义烈之士都没有查访到,这到底是什么原故啊!”
“先生:传说这阳间的正善义烈之士,阴间的功过薄上早已记得一清二楚,但凡阳寿一尽、来到这幽冥地府,便被八抬大轿抬着送往福地去了。”关元应道。
“既然如此,紫霄宫的老祖又为何叫我来查访什么二十二路正神,这岂不是拿我消遣吗?”
“或许现在阳界是个大乱世,说不定有许多冤屈之士,就如先生一样,所以紫霄宫的老祖这才叫先生来此查访。”
“可是我已经查访了将近两年,还是两手空空,我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去见紫霄宫老祖啊!”方庆隐无奈道。
“紫霄宫老祖乃是洪荒内外先知先觉第一尊,叫先生来查访,定然有他的道理,想必那些正善义烈之士就在这幽冥地府之中,或正在赶来的途中,或许只是机遇未至而已。”
“嗯,这话说的有些道理。”方庆隐微微颔首道,“现在只有使一个死法子,再回头查访一遍,一遍不成两遍,两遍不成三遍,迟早是要找到他们的。”
“先生说得是,左右是在这幽冥地府之内,不过多花些时日而已,关元一切敬听先生吩咐。”关元谨慎道。
二人商量定策,便匆匆离开了苦竹浮桥。
复从醧忘台开始,回头一殿一殿地查访去。
所过之处,所查之地,鬼魂苦艾,叫哭连天,却都是些贪婪奸诈吝愚之辈,并无正善义烈之行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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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连续查访了数十日,依旧一无所获,这日便查访到了卞城王的第六殿。
方庆隐刚要进入六殿,忽见一伙狱卒捉龙拿虎似地吆喝而来,他颇觉蹊跷,遂就闪在一旁让行。
那伙狱卒押着一群新鬼,风火一般进入了六殿,复将新鬼们摁跪在殿下,仔细一数,正好北斗之数。
解差马面向高坐在殿上的卞城王递交了一撂供书,然后退立在一旁。
七位蓬头散发的新鬼,手腕上铐着枷锁,脚髁上链着铁镣,浑身上下衣袍撕裂,阴血滴滴,看模样已经动过几番大刑了,但却一个个怒目横眉,凛然不屈,浑身隐射出一股凛冽正气,端地非同寻常。
方庆隐被鸿钧老祖加持了三千道法,自然可以识别出来,因此他不由暗喜,便拉住关元悄声道:“看这几位新鬼倒有些正气,我们便听听那卞城王如何审案,看看这几位新鬼有什么来历。”
关元点头应诺。
于是两人侧身静立在六殿门外,准备听听端倪。
鬼判殿上,卞城王威严而坐。
他手里拿着供书,骨碌着鬼眼,走马观花地浏览了片刻,就把供书往官案上一撂,对跪在最前的一位高大新鬼威喝道:
“沈榷!你上骂天,下骂地,又在徐州率领好几百阳人与幽冥为敌,杀戮阴兵,攻击鬼王,你还不速速低头伏罪,签字画押!如果还要继续顽抗下去,定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哈哈哈哈……”那叫沈榷的新鬼忽地挣身而起,仰天大笑不止。
卞城王大怒,一拍惊堂木道:“咄!大胆沈榷,你笑什么?”(未完待续)